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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他又想道:「難道說心蓮和尚胸有成竹,有退敵之把握?抑是心蓮奉命拒敵是為了掩護其他人轉移?」

  他想這兩種假設都有可能,因為在心蓮和尚等人遭遇到最危險的局面之時,黃葉寺居然沒有人出來接應,便可證明寺中早已沒有人存身的了。

  趙羽飛雖對黃葉寺內的人和物所知不深,但他看得出終音大師是個有道高僧,修為甚深;他今晚讓心蓮和尚在黃葉寺中獨力拒敵,而又撇下他這個客人不管,必含有深意。

  趙羽飛想:「終音大師既然在全寺撤走之時,連自己都不通知,則今晚之事,必早在他預料之中,甚至可以看出,那拜火教,也早被終音大師偵知。」

  趙羽飛忖道:「終音大師既然知道憑心蓮和尚等人是無力拒敵,卻又不能不留下他們抵擋這麼一陣,可見得他們撤走得很急迫,不得不使人斷後掩護。」

  他又繼續想下去,道:「而終音大師又不忍斷後掩護的心蓮和尚等人遭敵盡滅,是以他沒有通知自己一齊走,顯然他想要我助那心蓮一臂之力。」

  趙羽飛想到此處,倏然明白,原來終音大師這樣做是因為一來普天之下,只有少林寺至大博深的武功,足以與拜火教的邪術抗衡,所以他需要趙羽飛留下來幫助心蓮和尚;二來,拜火教眾徒來得突然,終音大師離寺可能很倉促,來不及通知趙羽飛一聲,固然也是原因之一,而他深知心蓮和尚有難時,趙羽飛必不會袖手旁觀,則也是他沒有知會趙羽飛便撤走的主要因素。

  由此可見,終音大師等人是被迫離開黃葉寺的,而且走得極為倉促,去的地方也可能就在附近。

  還有,黃葉寺沒有起全寺之眾以抗拒拜火教的入侵,一定另有作用,絕非單純是害怕拜火教之故。

  趙羽飛細一思量,便恍然大悟,原來今晚打算窺探黃葉寺的人馬,不僅拜火教一夥而已,拜火教只不過是第一批發難者罷了。

  他這一推論當然不是胡猜。第一,拜火教有恃無恐,便是幕後有人操縱支援的最好證明。第二。雷府已降敵的總管袁通,先入寺探路於先,則拜火教的出現,必是與陶森之支使有關。

  那麼,陶森既能說動拜火教明攻黃葉寺,他必也能再支使其他黑道人物隨後而來。

  趙羽飛念及此處,不由對心蓮和尚的處境,大起憂慮。

  他知道終音大師,必定亦能想到心蓮的處境。既是如此,自己縱有通天之能,實在也無法幫心蓮和尚力敵可能陸續而來的一批批敵人啊。

  可是終音大師卻顯然要自己留下來,而且顯然也要自己幫心蓮抵擋那些入侵的外敵,這又是為什麼?難道他不知道如此一來,無異是螳臂擋車,自找死路嗎?

  終音大師絕不是個忍心支使徒弟去送死的人,他更不會讓自己陪心蓮和尚戰死。

  那麼他留下心蓮等人及自己的用意何在?趙羽飛轉念再推測,頓時泛起了笑容,忖道:「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終音大師並沒有意思要心蓮和尚死守啊,如是這樣,心蓮和我還有很大的活命機會呀!」

  趙羽飛認為這才是終音大師留下他和心蓮等人的真正用意,這時他已決定立刻出手,先趕去拜火教徒,然後再和心蓮研究一下對策,說不定便能證實自己對終音大師意思的推測對或是不對。

  此刻已劍拔弩張,被困在當中的黃葉寺眾僧,在心蓮的指揮下,正擺好防守的陣勢。

  這陣勢看來錯綜複雜,是以趙振飛一看之下,心中使大為佩服。

  因為陣勢恰似一盤殘棋。那些肅穆的僧人,均依方位,零亂的散佈在心蓮的周圍;而心蓮恰似棋藝中的「定石」,以一子之威勢,控制全域之變化,威勢淩人。

  可能是黃葉寺僧眾所擺下的這一個陣法困擾了拜火救那兩名為首的長發黑衣老者,是以他們已失去了剛才那股穩操勝券的傲氣,表情變得慎重萬分,遲遲沒有出手。

  趙羽飛一見之下,本來想立刻出手的念頭,此刻又接了下去。因為他要看看心蓮和尚一顯身手,用什麼方法來抵住拜火教「硫火烈陣」的淩厲一擊。

  雙方僵持一會,拜火教「硫火烈陣」亦已準備就緒,但見他們同時拿出一截載的長管子,這些細管子約莫一尺長,發出閃閃磷光。

  那些拿著長管的徒眾,很快使移位至執火炬的同伴之側。然後將長管一頭觸火,發出『噗」一聲響,由於大家動手一致,一時「噗噗」之聲,不絕於耳。

  就在此時,只見那些拜火教徒,揚手一擲,將手中磷管投向陣中的僧人。

  那些磷管著火即燃,噴出五顏六色的火花,拜火教徒眾投管的手法,又別具一格,因此長管成上下旋轉的姿勢,迎向眾僧。

  更因為旋轉的弧度有大有小,是以長管的前進速度及方向就各不相間,旋轉弧度小的火管,嗤嗤飛速而進,而弧度較大的火管,則「呼啦,呼啦!」緩緩地飛去。

  於是,場中頓時蔚為壯觀,但見那些火管上下飛舞,火花迸射,呼呼作響,遠遠望去,還當是正在大放焰火哩!

  趙振飛深知那自火管噴出的各色火花,均含有劇毒,只要沾在人的皮膚,便可致人死命,因此一看那「硫火烈陣」的架勢,不禁替那十數名僧人擔起心來。

  不過,就在滿天火花迸射之時,只見那些黃葉寺僧,在心蓮一聲令下,均取下背後拂塵在手。

  趙羽飛屏息注意他們下一步的動作。就在火花及旋轉得宛如火球的火管開始及身之時,那十數名僧人的拂塵也立刻揮動起來。

  敢情他們揮動佛塵的目的,是針對那四處亂射的火花,而且他們拂動的範圍,也僅是前面同伴背後部分,也就是自己的前面的上下左右部分而已。

  趙羽飛起先並不明白那些僧人何以要如此「顧前不顧後」,仔細觀察之後,才知道他們此舉果然大有道理。

  因為他們互相之間的距離,約莫三步左右,兩下空間正好僅夠一隻拂塵揮動,後面的人揮走火花之舉動,是以照顧前面同伴後背破襲為主要目的,但他同時可保護自己的前面空間,說來是一舉兩得。

  此外,他們所擺的陣勢,是以守為主,如果在火花迸射之同時,沒有如此劃一的防守方法,那麼個個只顧用佛生在自己前後左右揮拂的活,則陣勢必亂,同時受活動空間狹窄的限制,說不定會因此自相殘害的。

  這道理講來也很簡單;試想,假若你拂一下,我拂一回,大家只顧自己,情勢一亂,一不小心,說不定就會被自己同伴所拂過來的火花所傷的。

  是以他們這種以靜制動的防守方法,不但可以保持陣勢的完整,而且也收效甚大,使那些來勢洶洶的火球絲毫無法越雷池一步。

  至於最後一排的僧眾,則因為背後無人代勞,他們活動空間也較大,在揮動拂塵,護住前面同伴之際,也就可以利用挪騰閃躲之勢,以避過火花的攻擊。

  但拂塵生性鬆軟,用來拂定點點火花是綽綽有餘,至於要應付那些忽上忽下、滾滾旋轉的火球,則一點效用也沒有。

  因此那些僧眾在揮舞拂塵之同時,如發現有火球襲來,也只好改以拂塵木柄將之點走或打落。

  可是,拜火教徒眾並非只準備十來根火管,他們每隔一段時間,便投出一批,這麼一來,那些被困的黃葉寺僧,就顯出應接不暇的樣子來。

  趙羽飛當然看得出長此下去,那些僧眾必無法再支持下去,是以他開始設想替他們解危的辦法。

  他相度雙方的形勢之後,決定下手先攻破對手的「硫火烈陣」。

  他知道也僅此一途,才能達到解除黃葉寺僧所面臨的危機。

  趙羽飛想到便做,因為如果再猶疑下去,慘像就要發生,他已看出那些僧人已漸漸手忙腳亂了。

  他縱身飛上大殿瓦面,然後迅速向拜火教徒聚集的那一個方向移動過去。

  趙羽飛很快地已移至那些拜火教徒的頭頂,由於那些穿黑衣的教徒正在全心全力投擲火球,是以根本沒人注意大殿上有人潛行。

  趙羽飛居高臨下,估量自大殿頂端至那些拜火教立身在處,約有十幾丈之遙,如是平地距離,十幾丈要一縱而至,實非易事。

  不過,如以眼下居高臨下之勢,要一縱十幾丈,以趙羽飛之功力想無問題,這也是何以趙羽飛要飛上大殿屋頂之原因。

  他看准落地之處,猛地振臂一揮,「唰」一聲,人如飛的展翅,疾射那些拜火教徒聚集之處。

  一刹那之間,趙羽飛已沖入「硫火烈陣」之中。

  因為早已看清楚拜火教徒眾所站的方位,並算好他們互相間的距離,因之他人一人陣中,便能展開攻擊,而不必再花費時間去搜索方位。

  只見趙羽飛衣袂飛揚,人如猛虎撲羊,雙掌飛舞不停,掌到之處,立刻慘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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