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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李鎮命人將楊榕抬進了後房,朗朗道:「陶兄一再無理取鬧,李某若再隱忍下去,難免要受天下英雄嗤笑。」

  陶森面不改色,冷冷道:「依你之言,使該如何?」他這句話裡,含有根本未把李鎮看在眼內的意思,李鎮勃然而忽,正要發作,蒲毒農忽然插口道:「我說李鎮兄,樂一申的名號難道也是白叫的嗎?虧你還是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的成名人物。」

  趙羽飛道:「李兄,這邊的事你別管,倒是快設法救治楊榕要緊,還得想辦法告知楊老幫主,免得他對我有所誤會。」

  做客的金剛手桂西池、綿裡針言伯青、李春雨、殺手拐夏峰等人,都表示可以幫李鎮向楊一新解釋,李鎮趁機下臺,帶人自去為楊榕療傷。

  趙羽飛開門見山的道:「陶兄,你不覺得你的行為舉動,有點兒反常嗎?」

  陶森聞言不禁征了一下,道:「你這話我不明白。」

  趙羽飛注目觀看陶森的表情,在陶森微微一征的同時,他心中靈光一現,於是立刻道:「你雖然自始表現得妄自尊大,咄咄逼人的樣子,只是以我看來,陶君實在有意利用這種表現來強化你的性格,令人認為你是兇悍自大之人,其實,本質上你雖然是那等妄自尊大,目無餘子的人,然而你終究是城府極深的陰沉入物,今晚你的舉動不應越來越有意作作,這點兒倒叫區區費解。」

  陶森冷冷一哂,道:「趙兄不明白的事還多著哩。區區不說出來,諒你一定沒法猜得出來,你信不信?」

  趙羽飛道:「那當然啦,同樣我現在心裡有何算計,要不說出來,你也無法猜出,是不是?」

  陶森遲疑一下,道:「那是一定的。」

  趙羽飛道:「只不知你有沒有興趣猜一猜?」

  陶森道:「可惜我沒有閣下的能耐,否則倒可一試。」

  趙羽飛道:「算啦,還是讓我自己說出來,我想……」

  陶森不覺側耳想聽,但他一抬眼,卻發現面前的趙羽飛雙眸中充滿了森森殺氣。

  饒是心恨手辣的陶森,此刻一見對方的神情,也不免打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畏懼。

  他強自定下心神,道:「哦,原來你想……」

  趙羽飛迅速道:「我要閣下也受在下一掌試試看。」

  陶森道:「哦,原來你想替楊榕報一掌之辱,好,好,只要閣下自以為有此能力,就試試看。」

  趙羽飛道:「何止自信而已,我將在三招之內得手,你信不信?」

  陶森哈哈一笑,道:「好,咱們這就動手,廢話少說。」

  他話一說完,也不謙讓,驀地就勢暴起,雙掌護身,撲向前面的趙羽飛。

  趙羽飛哪容陶森搶得主動先機,陶森那邊一動,他這裡也隨即飛身而出,迎向陶森。

  陶森暴起發難,講究制敵先機的動字訣。可是此刻,他碰上了高手,他雖在半空攻敵,也能看出對方擺出的架式無論攻守,都佔有一個絕佳的位置,尤其趙羽飛那種凜然氣勢,更令陶森身形不覺遲滯了一下。

  兩人飛快對了一掌,迅速各自閃開,陶森突然對趙羽飛的武功,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趙羽飛好像看穿了陶森的心思,突然猛地回身直搗陶森前胸,這兩名高手交手之際,依舊用盡計智,似乎把勝敗全系于推測對方心思計謀之上。

  陶森不知趙羽飛突然冒失打他前胸的用意,但他深信趙羽飛絕不是冒失的人,因此他不敢輕易反擊,反向左邊跳開,趙羽飛見機不可失,左掌就在陶森動作之時,飛快的掃向陶森。

  這一掃,雖然沒有把陶森掃到,一旦強勁的掌風卻使陶森身形一歪,陶森還沒查覺是否受傷,趙羽飛的右手,已重重的打中他的前胸,把他整個身子,震翻在五、六步外的地上。

  陶森趴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緩緩站起來,瞪了趙羽飛一眼,然後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一句話也沒說,含著仇恨眼光,走出三江鏢局。

  陶森一走,趙羽飛始才透出一口大氣,廳中不論識與不識的人,也都走過來,他們不知道這位當代高手,為何現出疲倦之態。譚山健此刻已代替那入內為楊榕療傷的李鎮做主人。他不希望這一場盛宴如此草草結束,當下再度大聲叫請,把眾人請回座上,然後吩咐廚下繼續上菜開席。

  眾人在重新布菜之後,才發覺敢情經陶森的一番折騰,竟是還空著肚子,這刻經譚山健一提,乃紛紛落座,大吃大喝起來。

  武林人物原就十分健談,這回在黃湯助力之下,更加興高采烈,高談闊論起來,有很多到現在還不知道天涯浪客樂一申是何許人物,紛紛向同座知道的人請教,這都是由於陶森的武功來歷,很引人注意的緣故。

  原來,講起這天涯浪客樂一申,又是一段武林掌故。除了武林老一輩的人物,或者像趙羽飛的廣博見聞外,在座大概只有蒲毒農對樂一申其事瞭解得最為清楚,其餘自認為知道的人,也僅是聽過種種傳聞而且。

  這些人所聽的傳說,僅僅是那天崖浪客三十年前縱橫江湖之時,武功奇高,人又長得英俊激灑,行率僅憑一己好惡,但他有一個長處,不論什麼人,與他一見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他就是利用這點兒長處,吃遍天下黑白兩道,後來被人揭發,竟至成為黑白兩道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的人。

  就在武林人物不約而同群起而攻的同時,天涯沒客樂一申先一步開始潛逃,可是無論如何,每到一地總有人攔截圍殺,但樂一申有一身陰毒狠辣的武功,人又計謀百出,終於被他設法逃脫黑白兩道的追殺,從此三十年來,江湖再也看不到天涯浪客樂一申的行跡。

  樂一申下落不明,當年各大門派參與追殺的人心裡有數,為了面子問題,也絕口不提樂一申的生死,至於有關追殺他的原因,那就更不便傳揚了。

  是以,在座吃喝的眾人,雖然有很多人聽過樂一申的這段武林掌故,可是很多人不明就裡,像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來說去,也只供增加酒興而已。

  閒話休提,且說三江鏢局大廳中熱烈的猜拳行令,兩座中主客趙羽飛卻心事重重,一面應付眾人敬酒,一面卻正暗暗心裡尋思。

  他忖道:「陶森下一步棋應在何時發動?樂一申膽敢二次出山,他的陰謀何在?石頭奉命守在岸邊家看動靜,不知有什麼收穫?蒲毒農到鎮江來有何目的?在座武林人物無端受累,恐都有生命危險,該如何解救他們?」

  他迅速的想了很多問題,但神情泰然自若。在座眾人誰也不知道暗濤洶湧,局勢其實越加兇險,人人自陶森一走,就開懷暢飲起來,他們哪瞭解心目中的英雄人物趙羽飛,正在苦苦尋思對策,來化解他們即將到來的厄運?

  大廳中的人,幾杯黃場下肚,興致越來越高,大有非千杯不散之憾,尤其見識過趙羽飛才智武功之後,更是逢迎巴結,纏著趙羽飛敬酒起哄,使趙羽飛哭笑不得。

  這一席酒,直吃到午夜方罷,趙羽飛直待眾人離去,方始囑咐譚山健幾句話,然後仍舊回客店安歇。

  他回到客店之後,沒有立到寬衣人睡,呷了兩口店小二送來的濃茶,就此盤坐床上,打坐養神。

  星光閃閃,夜色已深,趙羽飛屋外突然出現了一名夜行人,這位夜行人與眾不同的地方是沒有穿著黑色夜行衣,在星月微光下,一看赫然是蒲毒農,但見他飛快靠近趙羽飛住處的窗邊,毫無顧忌的推窗進去,掏出火摺子,點亮燈火,把全室照得通明。當他一眼看見趙羽飛盤坐在床上時,僅只征了一下。

  趙羽飛微微一笑,道:「區區已恭候前輩多時。」

  蒲毒農露出不相信的神態,道:「僅此說來,你竟是可以從茶中之毒,斷定是誰人所下的啦?」

  趙羽飛點點頭,道:「蒲毒農的五更迷魂藥,與江湖下三濫的迷魂藥自是不同,這點區區自信還能品嘗得出來。」

  蒲毒農大表敬服,道:「趙兄今晚數度表現,才華出眾,不想閱歷更是令人佩服。現了我開始有些相信,水仙舫是因趙兄之故而銷聲匿跡的了。」

  趙羽飛道:「區區怎當得起前輩誇獎。」

  蒲毒農大笑道:「可是趙兄千慮必有一失,只不知你信不信?」

  趙羽飛道:「此話怎講?區區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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