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浩蕩江湖 | 上頁 下頁


  他迅快的一瞥中,已把所見到的印象完全烙在腦子裡,這使得他大為吃驚,因為那艙內竟有無數少女的身影,而且也似乎明亮得出奇,不過卻沒有強烈的燈光透射出來。

  他面上全然不動聲色,淡淡道:「啊,我知道了,這兩個美貌少女,也是賭注之一?」

  直至此時,他才認真地瞧看這兩個少女,他那炯炯的眼神,宛如黑夜中的寒星,神采飛揚。

  吳仙客和王含笑兩女,目光與他相觸,初時還沒有怎樣,但只一刹那工夫,她仍都敵不過他那強烈的,富於勉力的目光,因而垂下了眼簾。

  這等情景,確實非常的動人,趙子龍發覺了這一點,竟為之微怔。

  趙黃鶯的嚦嚦嬌聲響起來,道:「假如你看不上他們,那就一定另有所需?」

  趙子龍收攝心神,徐徐道:「不才既不要美女,也不要任何寶物,皆因你水仙舫的行徑,過於驚世駭俗,同時傷人無算……

  趙黃鶯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頭,道:「你敢情是替天行道的俠義之士,小女子聽了實不由肅然起敬,但你可別忘了一點,本舫出道之時,亦是替天行道的大旗,所行皆是誅殺武林妖邪之事。雖然其中有些人尚不能列入妖邪之列,可是他們登舫送死,皆由於貪婪之念作祟,可說是自取滅亡。」

  她很不高興地瞪了對方一眼,又道:「你不須假惶惶作態了,說吧,你究竟要什麼?」

  趙子龍道:「假如不才學藝未精,敗於舫上哪一位手中,那是咎由自取,死而無怨。但如若僥倖勝了,那麼貴舫就須從此退出江湖,別的東西,我一概不要。只有一個合情合理的要求,須在事先提出。」

  趙黃鶯笑一笑,道:「原來還有要求,你說吧!」

  趙子龍道:「不才自視甚高,對此行也極有信心,因此之故,不才要求貴舫,務必派出一代表貴舫的人物,動手交鋒。」

  趙黃鶯喲了一聲,道:「好大的口氣,我給你一個評語好不好?你是志行可嘉,而且愚不可及。哈哈……」

  她嚀嚶道來,異常悅耳,而詞鋒之銳利,也不是尋常女子說得出的。

  趙子龍道:「姑娘未免有門縫瞧人,把人瞧扁了之概,不才如果沒有一點兒把握,如何敢輕易登上貴舫。難道這條性命是路上撿來的麼!」

  他雖然軒昂挺俊,豪氣迫人,但說的話可也十分厲害,與趙黃鶯大有針鋒相對之勢。

  這時,艙門口的王含笑、吳仙客二女,一直都是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這四道目光,換了尋常男子,定必為之心神不寧。

  趙黃鶯似乎一時答不上話來。吳仙客直到這時,才徐徐接口道:「趙公子,你雖然有氣吞河嶽,視死如歸的氣勢。但無奈江湖上從來沒有聽過公子這個姓名。三國之時,有一位趙子龍,倒是家喻戶曉,因此之故,公子實在不能怪我們輕視了你,假如人人登舫都自稱有必勝把握,便要這要那,本舫豈不是應付不暇了?」

  她以婉轉的聲調,大大諷刺了趙子龍一下,實足以使初出道的人,尤其是年輕男子,感到招架不住。

  趙子龍向她注視了一眼,但見她微微含笑,後來便避開他的目光,這小小的動作中,表現出一種動人心弦的聰慧和溫柔性情。

  他心下略生感慨,輕輕歎一口氣,道:「吳姑娘說得有理,只不知我提出的條件,趙姑娘可接得下來?」

  趙黃鶯道:「接得住接不住還是其次,問題是本舫從未發生過這等事情,因此之故,我建議你還是從俗,隨便挑上一種賭注吧?」

  趙子龍面色一沉,道:「誰說沒有前例?你們水仙舫銷聲匿跡了十年之久,難道事出無因?」

  趙黃鶯也不悅道:「以我所知,本舫二十五年以前,駛入三江五湖,漫遊各地,十五年間,還未碰過敵手,至於十年前不再出航之故,另有道理。」

  趙子龍道:「這話你只可拿去騙騙別人,以我猜想,貴舫只不過是十年後的今日,培養出人才,把當日擊敗貴舫的人壓倒,所以能夠重出江湖,肆虐眾生而已。」

  他眼角已窺見吳仙客、王含笑二女,露出驚詫之色,但他還是裝不知道,朗朗一笑,又道:「不才心慕前賢,以抑強扶弱,主持公道為己任,因此之故,明知貴舫上乃是龍潭虎穴,天下罕有的險地,但仍然上來了。」

  他的相貌、聲音、談吐,無一不表現出他的俠義風懷,並且還有一種凜凜威勢,足以使英雄心折,美人傾慕,因此之故,那三女無不美眸含情凝注,落在他身上。

  艙內靜寂了一下,王含笑第一次發言,道:「趙公子,你口口聲聲認定本舫多行不義,我倒要請教你一聲了,在你來前,有四個人在此地等候本舫,其中之一已被本舫發落了,這人便是曲山老魅鄔庸,本舫除去此人,該當不算是行那不仁不義之事吧?」

  趙子龍毫不遲疑,道:「鄔鬼魅與厲枯骨並稱鬼門雙怪,聽說昔年在辰山練功,那數十裡方圓的幽谷中,白骨遍地。似這等邪惡之人,殺之便是修積功德了。不過……」

  他換上更嚴肅的神態,接著道:「不過此舉在你們而言,只是例行之事,並非因為鄔老魅的邪惡而誅除他,貴舫規矩,第一條是登舫者死,聽說多年來絕無例外,良莠不分,因此,鄔老魅的被殺,只不過是你們執行禁條而已。」

  趙黃鶯泛起怒色,道:「明明是一件好事,但在你口中說來,卻變成壞事了?」

  趙子龍歉然道:「不才是就事論事,並非有什麼成見,假如貴舫不是訂下許多不合情的規矩,自然情形又大大不同了。」

  吳仙客道:「假如本舫的行動,不合仁義,請問那少林寺方丈大師怎麼肯替本肪勒碑保證呢?」

  趙子龍道:「少林方丈只是保證貴舫拼鬥之時,不以暗算不公之手段對付挑戰之人而已,並非保證貴舫的行為並合乎公義。」

  趙黃鶯擺擺手,以不耐煩的樣子說道:「得啦,這不是開辯論會的時間。」

  趙子龍心中一動,忖道:「莫非是又有人聞風趕到,所以她們對付過我之後,還得應付別人?」

  此念一生,他立刻腦筋想從這形勢上,找出有利局勢可能,當然,他是決計不會說穿心中的想法的。

  王含笑接口道:「趙公子你究竟選擇什麼物事,作為你萬一得勝的賭注?」

  趙子龍不假思索,應道:「我若是僥倖勝了,貴舫從此退出江湖。」

  趙黃鶯道:「雖說你這想法,有如囈語,但我權責所限,還是不能答應於你。」

  趙子龍瀟灑地笑一笑,道:「既是如此,不才便拒絕動手,等到你仍獲得授權,我才來向貴舫領教絕學不遲。」

  趙黃鶯冷笑道:「你以為有這等便宜的事?本舫豈是任意來去的?」

  趙子龍道:「少林方丈大師勒碑為證,擔保貴舫必定公平處理,假如我堅持不動手,你們就算把我拿下,也無奈我何,對不對?」

  吳仙客道:「趙公子這樣做法,豈不是跡近撤賴了?」

  趙子龍望她一眼,但見她眼波中隱隱透出一層深憂之色,不禁一怔,尋思道:「假如我沒有猜錯,則我此舉定是在她們算中,以此早就有了應付之法。」

  心轉一轉,便道:「吳姑娘說得對,不才此舉,果然有點兒不夠風度。唉,只不知何以不才沒法子見到貴舫的主持人?」

  趙黃鶯道:「現在我就是主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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