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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彼此不著邊際地交換幾句話後,德貝勒和孫懷玉心中好笑,又覺此人相貌雖是俊秀,卻是言語乏味,舉止可憎,便懶得搭扯。

  不久,徐元盛和屈軍兩人,已挖了一個大穴,便出來把屍首抬進林中。又是一會兒工夫,已經埋好。這草地上,只有鮮血一攤,表示出曾經發生過一場生死廝鬥。

  五人一同下山,徐元盛飽歷風塵,閱人甚多,見德貝勒和孫懷玉兩人,一種高貴氣度,自然流露。知道不是等閒人物,尤其對孫懷玉極為感念,因為方才孫懷玉衝出來,手腳施展,便顯出武藝平常。正因如此,更顯得那膽色和熱腸之處。故此他對這三人,言詞間甚為敬重,而他見識又廣,江湖的事,無所不知,使他們三人,都對他起了莫大好感。

  晚上,一同歇在報國寺,徐元盛抽空告訴梁士倫說,千萬不要得罪他們,等回到梁大人轄境之內再算,否則難保意外。這是徐元盛知道這位公子的脾氣架子甚大,怕得罪了有恩於自己的三人,彼此難過,故此嚇他一下。梁士倫脾氣再大,但已是從刀口中鑽過的人,哪有不怕之理,便結納三人。

  晚上,梁士倫和小閻羅屈軍同房,這是因為梁士倫認定屈軍武藝高強,足夠保護自己,而且屈軍內裏雖極剛強,但外表看來十分隨和,故此一路梁士倫盡力和他扯搭,居然混得不錯模樣,於是晚上他便堅持要跟屈軍同房,屈軍無奈答應了。

  徐元盛過來德貝勒和孫懷玉的房中,燈下傾談。說過許多江湖事之後,孫懷玉熬不住問道:「徐兄身手不凡,小弟冒昧請問,何以兄台會投身總督府,當起武師呢?其實,在江湖保保鏢,不是很好麼?」

  「咳,孫兄有所不知!」他道:「在下實是無顏在關洛立足,故此投到湖廣總督大人處……」

  德、孫兩人,都詫異望著他,忖想他必有隱痛,只聽他道:「實不相瞞,在下在江湖也薄有虛名,人送外號為銀梭,這是因為在下擅用這種暗器之故。幾個月前,在下去賀西涼派宗主移山手鐵夏辰鐵老前輩的七十大壽,哪知碧雞山玄陰教主鬼母,派遣座下弟子一鳳三鬼中的一鳳,到來惹事。在下和好多武林朋友,哪能袖手旁觀,按線報追蹤,哪知錯認了人,憑空鑽出一個名叫石軒中的少年。吃他一個照面,便踩了一腳。兩位兄台要知那石軒中當時全無聲名,甚至師承來歷也不知!而在下雖非俠客好手,卻也薄有聲名,這觔斗如何栽得起?那石軒中真不含糊,拔出青冥劍一一這劍的來歷,在下後來才曉得是崆峒鎮山之寶一一那時,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的關門愛徒,仙人劍秦重在場,便下場動手。石軒中說明十招之內,要秦重撒劍,果然在第十招,將秦重的寶劍打飛。秦重少年氣傲,立刻走了,聲明不回碧螺島。在下一看不得了,便與關洛名鏢頭雙戟將李照神手常公仲三人,合戰石軒中,久未得手。忽然那白鳳出現,施展金針絕技,把李照釘死,在下和神手常公仲也吃了大虧。眼看他們兩個小夥子揚長走了。在下自覺無顏再待在關洛,適好那梁公子厚禮聘請武師,在下便投身督轅,聊作一枝之寄,其實並非素願。後來聽說石軒中單劍力戰玄陰教主鬼母,有天地變色、鬼神號泣之威。雖然究竟鬼母奇功蓋天下,終於把他逼下懸崖而死,但已足以轟動江湖,為近年武林第一大事。在下如知他有這等功力,也不必羞愧逃開了!」

  一席話,將德貝勒、孫懷玉兩人,聽個目瞪口呆,神魂飛越。孫懷玉急急問道:「那石軒中生得什麼模樣?他的劍法怎樣厲害法?他既是和鬼母的弟子白鳳同道,後來又為什麼會和鬼母交手呢?……」

  徐元盛道:「這石軒中長得甚俊,面白如玉,年紀看來不過是十八九而已。他的劍法,在下從未曾見人使過,極是奇特,兄台請想,那碧螺劍法稱為天下無雙,但仙人劍秦重被他在十招之內,挑劍出手,可想而知!他的青冥劍雖然鋒利,能削任何兵器,但他的招式,卻少見削斷人家兵刃的,這是因為武林中講究一招一式,乘虛蹈隙,使敵人不得不敗,敗得也心服,僅憑削斷兵器而佔勝,教誰人肯服?這又可想他是真才實學。至於他何以和鬼母交手,這一層在下便不知了!」

  兩人恍惚在眼前現出一個手持寶劍的俊俏少年的影子來,不勝神往,恨不得當時能夠結交到。德貝勒問道:「那青冥劍既是石軒中的,那麼為什麼不是一齊飛墜懸崖呢?」

  徐元盛微訝道:「原來金兄也知此劍尚在人間?這劍不知怎樣會落在火狐崔偉前輩手上,而後來崔老前輩被人暗算,命喪荒山……」他壓低聲音道:「聽說是大內好手殺人搶劍!現在那劍怕是落在大內禁宮之中!」

  德貝勒暗中忖道:「江湖人的耳朵真長,知道此劍在大內中。我本不知此劍如何得來,原來有這段故事!」口中便道:「小弟也是聽聞此劍在京城,卻不知內情,幸得徐兄指教!」

  徐元盛忙道:「金兄說哪裏話,在下道聽塗說之詞,未足為信!」

  孫懷玉尋筆找紙,錄下地址,交給徐元盛,道:「徐兄爽朗豪氣,小弟正是欽仰,異日徐兄到京去,務請便道賜教,小弟等自當略盡地主之誼……」他說得十分懇摯,徐元盛更是感激,隨將地址慎重藏好。

  當晚,徐元盛回房安歇之後,德貝勒和孫懷玉兩人,儘是以石軒中為話題。德貝勒本來心情鬱鬱,此刻暫時忘卻心事,高談闊論,兩人都極憾無緣與石軒中相識。

  孫懷玉道:「小弟如能見到他,一定要好好交他一下,還要結拜為兄弟……」

  德貝勒道:「此意我也贊成,真是太可惜,我們正是緣慳一面……」

  外面山風吹掠,發出一片濤聲,鐘磬清越之聲,時時隨風飄送進來。四山已寂,夜幕遍籠大地,整座峨嵋名山,已沉沒在夜色之中!挺秀綿連的群峰,清麗的樹林,繞山如帶的白雲,還有鳥啼猿嘯,此時都安靜地藏在黑暗中,靜靜地等待天明。

  寺外一條頎長的人影,悄然蹀躞,不時仰空微微嘆息,像是古代的精靈,懷著無恨幽情,夜半悄悄地出現,用輕微的太息,傳向天空遠處……

  正是:來時無跡去無蹤,而今獨自成惆悵!欲知此人是誰,以及後事如何,請看下章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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