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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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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玉眉暗自忖道:「他答得很乾脆,對就對,不對就不對,可見得他安排一定十分特別,他深信我決猜不中,才敢乾脆答覆。」 於是她用心向古怪的方向著想,霎時間想出不少希奇古怪的做法,但細細推究下去,每個法子都不合用。 她沉吟了片刻,試探地道:「以你的性格,很可能做出驚世駭俗之事……」說到此處,話聲激頓,發覺他的雙眼中露出得意的光芒,便知猜得不對,所以他才沾沾自喜立即改口道:「然而今日之事,當真牽涉到的人不多,尤其是有關感情之事,便不能向驚世駭俗方面猜想了。」 方麟沒有瞧破她的說話技巧,還表示十分服氣的道:「你真了不起,這一猜已經差不多啦!」 花玉眉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把結果說出。」 她神情甚是舒泰自如,方麟信心頓時崩潰,嘆道:「你果然具有舉世無匹的智慧,連這等毫無線索資料之事也猜得出來。好吧,請你親口說給我聽聽。」 花玉眉道:「你想錯了,我要說的是我猜不出來的。」 方麟反而一楞,道:「為什麼?」花玉眉道:「這就是因為你的安排平淡無奇,所以很難猜,若是古怪特別,反而容易想出。」 方麟默然半晌,道:「我走啦,將來妳或者會知道我的安排,或者全然不知,不過這已無關重要了,對不對?」說時,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邊,回頭深深注視她一眼,然後堅決地大步走去。 片刻間他已走得無影無蹤,花玉眉嘆息一聲,起身收拾衣物,可是心緒十分紊亂,波瀾起伏怎麼也平靜不下來,自家也不知是何緣故,便停下來。 約摸過了一頓飯的工夫,外面步聲響處,一個人奔進屋中,卻是個年青的女尼。 她驚慌地道:「玉眉姑娘,快把你的銀針帶著,有個人在庵中快要死了!」 玉眉不暇多問,隨手取了一個木匣,便跟著女尼出去,她很快就先趕到庵內,但見東廂房外站著幾個女尼,其中有一位就是庵主無塵,她過去施了一禮,無塵庵主道:「就在這個房間之內,姑娘快快施救。」 此時乃是救命要緊的時機,她不多問,舉步跨入房內,但見禪榻上躺著一個男子,不覺一怔。 那男子滿身污垢,面龐側向牆壁,所以花玉眉看不見,可是她已感覺到他是誰了,一陣心跳之下,奔到禪榻邊,扳轉他的頭顱,一張俊美的面龐赫然入眼,正是最早無言而去的桓宇。 觸手但覺十分冰涼,瞧起來好像已經斷了氣一般,花玉眉震動地貼伏在他心窩處聆聽,幸而聽到了他緩慢微弱的心跳之聲,才鬆了一口氣。 細瞧他的面色,實在很難判斷是什麼病症,從他一身泥污的情形猜想,可能病情初發之時,在地上滾動掙扎使然。 無塵庵主在後面說道:「此人被發現昏臥竹林之內,本座得報立即派人給抬回來施救,誰知全身冰冷,離死不遠,跟著氣息將絕,才去把姑娘請來。」 花玉眉流下兩行熱淚,輕輕道:「桓郎啊,我早說過你不要裝出心如鐵石的樣子……」 無塵庵主道:「原來你們是熟人,那麼我出去啦,姑娘需用何物,儘管告訴她們……」說罷便轉身出室,花玉眉在木匣子中揀出一支特別長的銀針,向桓宇胸口作出刺下的姿勢。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叫,花玉眉回頭望去,原來是個年青女尼女尼,她乃奉命待命侍候此處,花玉眉需要何物,由她去取。 她面色發青的驚道:「姑娘真的要把這支銀針扎入這人身體內?」 花玉眉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 那女尼道:「那支針如此的長,豈不是要把他身體扎穿了?」 花玉眉輕嘆一聲,道:「這倒不須憂慮得,我只怕把他救活之後,他……」那女尼疑惑道:「難道你救了他性命之後,他還會恩將仇報不成?」 花玉眉道:「這可說不定……」當下調勻力道,對準穴道,銀針緩緩下落。 那女尼道:「他若是會恩將仇報,姑娘便不該教他了,貧尼這話說得大有罪過,然而為了姑娘自身著想。」 花玉眉沉吟道:「師傅這話有理,我若是想下半生圖個安靜,最好不把他救活。」她深思的眼光落在桓宇面上。輕輕道:「而你也不須再嘗人世間的種種苦果了,這本是一舉兩得之事啊!」 廂房內寂靜了片刻,花玉眉又道:「他雖是武功高強,但刺激過度,血氣壅塞不過,只等六脈皆絕之時,便毫無痛苦的離開人間了,縱然幸而不死,可是從此神智不清,雖是活著,也等如死去一般,亦是沒有什麼痛苦可言,為了他著想,不出手救他也是個好法子。」 她自言自語的思量此事,後面那年青女尼卻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一個佛門弟子,怎可唆使花玉眉袖手不管那個男子的死活? 只見花玉眉把銀針放入盒內,當其已決定不出手救治,女尼不由得汗如雨下,感到罪孽深重無比。 花玉眉正待移步出房,那女尼橫身攔住,誦一聲佛號,道:「姑娘走不得。」 花玉眉點頭道:「啊,我忘了這人如若死在庵中,大有不便之處,但少師傅放心,我自會派人抬走他……」 女尼搖頭道:「姑娘還是出手救了他的好!」 花玉眉訝道:「少師傅這話怎說?」 女尼道:「姑娘雖然說不救活他則兩蒙其利,然而姑娘自身也不過是個凡人,怎能代替上天決定別人的生死悲歡?」 花玉眉怔了一下,道:「你不是曾經贊同我袖手不管的麼?」 女尼道:「小尼其後才醒悟不當如此決定。」 花玉眉的決心本來就不夠堅強,被她這一勸阻,登時回心轉意,忖道:「她這話說得是,命運何等奧妙,我也猜測不出日後會有什麼變化的啊!」 女尼大聲道:「姑娘還是先救活了再說吧!」 花玉眉聽了這話,猶猶疑疑的打開盤子,又取出那枚銀針。 廂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伍放的聲音說道:「小姐,小的回來啦,有許多的事要稟告……」 花玉眉大喜道:「快快進來!」伍放大踏步跨入廂房之內,行了一禮,抬頭見到她手中銀針和床上之人,不禁一怔,道:「那是誰?」 花玉眉泛起歡愉的笑容,道:「不要管他是誰,過來拿住我這銀針,代我出手。」 伍放去接過如言接過銀針,花玉眉背轉了身軀,道:「你向他左胸上的步廊穴直直刺下,手法不可急快。但勁道也不能因緩慢而中斷。」 這種手法聽起來十分困難,那女尼道:「姑娘何不親自動手,以免發生意外。」 伍放豪放地笑道:「這事何難之有,小姐放心,都包在老伍身上。」 花玉眉道:「銀針入穴之後,以意運力,但不可當真使出氣力,等到他眼皮微微一動,迅速提腕拔針。」 「若然略有差池的話,可有性命之憂?」 花玉眉道:「當然有性命之憂!」 女尼道:「姑娘最好還是親自動手。」她是想到這人倘若在伍放手下送了性命,起因全是由於她多嘴,耽誤了時間所致,若不是她多言的話,花玉眉早就出手施救了,故此那人不幸喪命之時,罪孽仍然是她造成的,由是之故,她才苦苦的勸花玉眉親自動手施救。 伍放不悅的瞪了那女尼一眼,道:「少說話,老伍煉了幾十年功夫,連這一點也不會做麼?」 花玉眉道:「那麼你就動手吧!」 伍放道:「小姐為何不敢親自出手?」 花玉眉道:「因我我怕心情波盪之下,影響手法勁道,反而害了他的性命!」 伍放道:「不錯,還是老伍動手的好,我老伍心如鐵石,決計不會慌亂……」說話之時,轉身細瞧床上之人,突然間身軀一震,叫道:「什麼?是桓宇公子?」 花玉眉緩緩道:「若果不是桓宇兄,我的心情怎會波盪變化?」 伍放目瞪口呆,過了片刻,才道:「老伍早該想到是他了,現下江湖上都傳說桓公子已被竺公錫捉去,料不到竟在此地。」 花玉眉道:「你可曾查明是什麼人造的謠言。」 伍放道:「據說是廉沖和薩哥親口說的。」 花玉眉道:「他們本以為手下定能把桓宇平安送到竺公錫面前,殊不知我早就佈下羅舉兄這步棋子,一直牢牢的釘著桓宇,結果不出我之所料,桓宇還是得羅舉兄的幫忙而脫困。」 她苦笑一下,又道:「竺公錫不久就會找到我頭上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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