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劍懸情記(101)_司馬翎

一〇一

　　這一回薩哥王子更見豫暇，摺扇連搖，看上去毫不急迫。但手法快得無法形容，數團扇風發出，又捲住雪蜂群飛開數丈之遠。

　　桓宇眼看此人身手如此了得，心中涼了一大截，暗想放眼武林，盱衡天下，還未見過一人具有如許功力身手，當下連忙提醒孟若虎收回雪蜂，一面說道：「王子武功高妙，在下甚是佩服！」

　　薩哥王子道：「兄台好說了，某家也是平生初見這種變化力道的手法，甚是欽佩，幾時有便還要向兄台請教？」

　　崔靈過去把桓孟二人名字告知薩哥王子，然後退開，態度極是恭謹。桓宇看在眼中，暗想這薩哥王子武功當真高明，怪不得群雄懾服。

　　當下說道：「葉伯伯雖是心感王子大德，但司徒峰大俠遺書之事，關係到武林各家派，是以在下意欲請王子稍候片刻，待得各派高手趕到，一同聆聽。只不知王子意下如何？」薩哥王子頷首道：「如此甚好……」沉吟一下，又道：「今晚此間種種安排，都是桓兄籌畫的麼？」

　　桓宇搖搖頭道：「在下只不過一勇之夫，今晚種種安排，都是由一位巾幗奇人籌劃！」

　　崔靈又走上前，說了幾句話。薩哥王子訝然地啊了一聲，道：「這位花玉眉姑娘文武雙全，智勇皆備，某家是極心折嚮往，若是請得她出來相見，實是平生之幸！」

　　桓宇道：「她曾向在下言道，若是王子說出邀見的話，便轉告王子說，等她找到司徒峰大俠的遺書之後，才能晤見！」

　　葉重山等人都大大一怔，心想花玉眉這話分明暗示她有把握找到司徒峰的使者和遺書。葉重山本待向桓宇發作，責他不該在此事未曾了結之前踏入此地。但這時用心尋想遺書之事，竟忘了責怪桓宇。

　　薩哥王子心中一震，忖道：「她除了表示她有把握找到遺書之外，還找不出制我之法，這麼說來，唯有她才是我當先勁敵了，須得即速全力應付不可！」

　　大廳中寂然無聲，過了不久，四下傳來好幾響蒼涼笛聲。薩哥王子恢復平時冷靜道：「都來啦！」

　　轉眼工夫，幾個人先後入廳。當先的正是少林高手大孽尊者，緊跟著便是衡山婁堅、武當井步虛、括蒼金筆書生岑澍，最後是峨嵋人屠施獨足。

　　五人一直走到葉重山和霍陵之間的椅子落坐，十隻眼睛齊齊打量這個自稱鐵血大帝的人。

　　緊接著又有一人進來，眾人看時都不認識。只見此人長得清瘦瘦削，舉止飄逸，約是五十餘歲。

　　他的目光似乎比別人特別明亮，入門之後，便從那些大漢侍女看起，逐個瞧去。那些人一觸到他的眼光，無不心頭悸跳，不由自主地急急退移，也不知是何緣故。

　　座中只有天馬行空霍陵露出滿面迷惑驚疑之容，荊登齡低聲道：「世叔認得他麼？」

　　霍陵點點頭，卻不說出此人姓名來歷。

　　那人逐個瞧看，一直看到四客那兒。他動作古怪，兼之全廳無人出聲和他打招呼，因此誰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那一邊的人。

　　洞簫仙客胡培等人各運集功力，凝聚眼神。那人瞧過這四客，特別明亮的目光竟不能迫得四客眼睛閃避。才知這四客不但武功高出八大漢四侍女之上，尤其是半生江湖歷練非那八大漢四侍女所能比擬。

　　那人獨獨對崔靈多看兩眼，還向他微微點頭。接著目光便移到孟若虎面上。孟若虎被他眼神一迫，不覺垂頭。輪到桓宇時，雖是沒有垂頭轉面，卻泛起迷惘之色。

　　那人又點點頭，緩緩道：「你可是桓宇？」聲調深沉有力，傳入眾人耳中，但覺甚是熟悉，可一時卻記不起在何處聽過。

　　桓宇馬上恢復澄明神智，躬身道：「正是在下！」那人道：「你可知老夫是誰？」

　　四客見他們對答起來，自己這邊又沒有一人認得此人，京華惡客南燕飛獰笑一聲，接口道：「不管你是什麼東西，乖乖滾到一邊……」

　　桓宇答道：「前輩想必就是公孫博公孫先生，外號人稱亂世閒人，不知對也不對？」

　　那人頷首道：「不錯，花玉眉那妮子遣人騎青驄馬請老夫出山，專門對付一個人……」

　　桓宇道：「那就是勾魂怪客崔靈，此人擅長迷魂攝心大法，當世之間，恐怕只有公孫前輩制伏得住他！」

　　南燕飛本待再罵，忽聽此人專門為對付崔靈而來，便閉口嚥回說話。公孫博轉眼望住崔靈，道：「閣下想必就是老夫要找之人了？」崔靈冷冷道：「本人這副打扮，天下無雙，你認得出不算希奇！」公孫博道：「老朽根本不知閣下穿著打扮，只是從你雙眼神光中看出。」

　　他這時才轉眼環視全廳之人，目光在霍陵面上略一逗留，但仍然沒有打招呼，接著道：「老夫不管此地發生何事，此事只是想見識崔師傅的迷魂攝心大法，事完之後，拍手便走。若是崔師傅應允的話，我們就較量這門功夫。如果崔師傅不肯，或是旁人出頭作梗，老夫也不勉強，立即離開！」

　　葉重山霍陵及五大門派方面自然不會出頭干涉，都望往薩哥王子，看他如何處決。

　　薩哥王子摺扇輕搖，淡淡道：「此事請崔兄自決！」他何嘗不知這公孫博既敢來此指名邀鬥，必有驚人造詣。但一則他十分自負，根本不把廳中一眾高手放在眼內，是以即使崔靈敗北，實力削弱，也不在乎。二則他在想瞧瞧花玉眉邀來之人到底有何本領，以便窺測出她胸中智謀眼力。

　　勾魂怪客崔靈應道：「既是王爺有令，屬下便大膽要向這位公孫先生請益一番！」

　　眾人忽然發覺敢情這崔靈的聲調口氣和公孫博十分相似，都是那麼深沉有力，怪不得早先有耳熟之感。

　　亂世閒人公孫博淡淡一笑，道：「好極了！」舉步走到大廳當中，崔靈也跟了過去。

　　薩哥王子喝道：「慢著，請問公孫先生，花玉眉姑娘怎生請得動先生出山的？」

　　公孫博道：「問得好，果然是領袖一方的雄才之主。不錯，老夫淡遺人世恩怨，也不愛財帛珠寶，本來絕不會踏入世間。但花玉眉遣人告訴我說，這位崔師傅的本領大堪作我敵手，她說老朽若是贏得他，便從此心服！」

　　薩哥王子大驚想道：「此人為了博得一句心服，便不辭辛勞艱危，可見得那姑娘何等高明了！」他面上卻不露一點神色，淡淡道：「蒙顧見教，多謝了！」

　　廳中其餘之人只覺這兩人一問一答都十分古怪，那知其中已經表露了許多消息。這時公孫博和崔靈已對面峙立，公孫博道：「今日若是單單較量心靈之力，你輸了怕會不服，因此上一面動手印證武功，一面各施心靈力量，分出高下，你看怎樣？」

　　勾魂怪客崔靈為人深沉多智，機警老練，這時絲毫不敢大意，一面提聚功力，收攝心神，一面鄭重應道：「如此甚好！」

　　公孫博又道：「老夫專為閣下而來，若是敗亡，咎由自取。但若是僥倖取勝，老夫卻不願與別人動手，這卻如何是好？」這番話也交代出他為何不計較南燕飛剛才喝罵之辱。

　　薩哥王子應道：「此事也由崔兄自決！」崔靈道：「在下如若不敵身亡，只怨學藝不精，不會有別人出頭為難於你！」公孫博道：「好，崔師傅請！」崔靈掣出腰間緬刀，抱刀為禮道：「公孫先生請！」

　　龍虎山莊三老和桓宇等人眼見素來狂傲自大的崔靈忽然如此謙虛有禮，足見他心中對公孫博何等重視，不由得更加凝神瞧著。

　　公孫博左手探入胸口衣服之內，取出一面橢圓形的鏡子，長約尺半，闊約八寸，鏡後鑲有環柄，以供握持，右手拔出一把短刀，道：「老夫這兩件兵器平生只用過幾次而已！」崔靈道：「公孫先生這般瞧得起兄弟，兄弟自當全力奉陪！」

　　薩哥王子摺扇輕搖，緩緩向桓宇走去。這時全場之人包括桓宇自己在內，也不會發覺薩哥王子的動靜。

　　公孫博和崔靈兩人開始動手，一時刀光如雪，鏡影隱現無常。那公孫博武功高妙，內力深厚。十招以後，刀鏡攻勢更盛，看來單憑武功就足以取勝。

　　薩哥王子雖是見到公孫博武功高強，仍然毫不動容，腳下緩緩移動，不一會兒已到了桓宇身側數尺之處，隨即站定不動。

　　公孫博施展出平生絕藝，一口氣連續攻出千餘招，迫得崔靈險象環生，葉重山透一口大氣，道：「老朽久聞公孫兄乃是武林奇才，此言果是不假！」霍陵接口道：「兄弟昔年曾經與他並肩拒敵，這武功方面不必說了，還有那奇門陣法之學便是令人欽佩！」

　　公孫博佔得上風，是以有餘暇聽到別人說話，這時接口道：「霍兄雖是舊日相識，但兄弟決不稽留此地幫助你們！」他一說話，短刀圓鏡攻勢不免鬆懈了些許，崔靈趁機猛劈數刀，衝出圈外，喝道：「且慢！」公孫博停手不動，崔靈接著道：「在下拼著大耗真元，也得向公孫先生領教絕學！」眾人都未明其意，只見他從身上取出一個小盒，打開倒出一粒丹藥，吞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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