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掛劍懸情記 | 上頁 下頁
九〇


  他那裏曉得桓宇由於內力大減,是以一上手便全心全意以守代攻,恰好他施展快攻之法,大凡快則力弱,是以桓宇仍然堅守得住,他惕凜之心一起,便加多幾分謹慎,不再奮力搶攻。

  十招不到,桓宇已經退了五步之多。原來方麟使出銀劍十一變中快變慢,但變快之訣,劍勢忽而迅急無比,忽然遲滯不前。每到遲滯之際,雙方便拼上內力,桓宇不能力敵,只好退避。

  方麟看出端倪,朗聲一笑,倏然收劍不發,凝目望住對方。

  桓宇心中暗暗長嘆一聲,眉宇間不由得湧起鬱鬱之色。

  方麟道:「我連劈五劍,每一劍要你後退一步!」揮劍緩緩劈去。桓宇封架不住,只好退後。方麟第二劍劈出時,他又退了一步。五劍之後,桓宇果然連退五步。

  方麟彈劍長笑一聲,傲氣迫人。桓宇被他迫得滿腔鬱怒,卻無從發作。方麟笑罷舉起銀劍,道:「從這一劍開始,我要迫你退回龍虎山莊!」

  桓宇悶聲不響,心中難過無比。眼見敵劍攻來,無法招架,只好後退,如此又退了七八步,方麟連連傲聲冷笑,桓宇實在難堪已極,當下躍退數尺,厲聲道:「你剛才說什麼?」

  方麟道:「我要一劍一劍迫你退到龍虎山莊!」桓宇道:「那就試一試看!」方麟運足功力,踏步上前,緩緩一劍劈去。

  桓宇凝立不動,冷冷望住當胸劈到的銀劍,手中樹枝低垂,毫無招架之意。

  方麟沾到他胸口衣服,突然收住劍勢。大喝道:「你瘋了麼?」桓宇冷冷道:「我就是不讓你趁心如願,你儘管出劍!」方麟殺機盈胸,道:「好極了,你以為我不敢殺死你?」

  桓宇凝立如山,就等對方銀劍刺入胸膛。那知過了一會,劍尖仍然抵住他胸口,當下大是驚詫。忖道:「要是把我換作他,這一劍無論如何都要發出,將心比心,他也該作此想法,何故遲遲不取我性命?」

  方麟忽然收回銀劍,傲然道:「你打不過我,走,回龍虎莊去!」

  桓宇怔了一下,道:「你可是不敢殺人?」方麟哼了一聲,表示不屑作答。

  桓宇略現猶豫之色,方麟喝道:「你已敗在我劍下,還有什麼說的?」桓宇本是寧死也不肯回轉去,他並非怕見到花玉眉,或是被別人得知他敗在方麟劍下,而是另有隱衷。現下被迫不過,他本是性子倔強之人,當下道:「沒有什麼說的,只要你說得出要我回去的理由,我就邁步!」

  方麟心想:「此人乃是不怕死的人,再迫也沒用,唯有說出我的道理!」於是道:「方某在劍上贏了你,何難之有,我迫你回去之故,便是要在情場上再贏過你!」桓宇不大明白地嗯一聲,方麟傲然一笑,道:「我要你跟在花玉眉身邊,我和你得以在各方面比較,看她最後到底挑選那一個?」

  桓宇心中泛起一陣說不出的情緒,似怒非怒,似苦非苦。心想:「若不是我另有隱衷,定要和你比比!」口中應道:「我這一走,她定然歸你無疑,何須再比?」

  方麟搖搖頭道:「如果不在比較之下贏得她的芳心,日後她心中仍然有你的影子,我方麟豈能接受這種愛情?」

  桓宇道:「你說得有理,將心比心,我也不能接受!」

  他更不多言,轉身向龍虎莊奔去,方麟騎上青玉驄剎時間便越過了他。桓宇默默注視對方背影,竟是那麼軒昂瀟灑,又是滿身傲骨。論起武功、相貌、才學、人品、談吐、風度等等。除了武功一項他不肯服輸之外,其他似乎都比不上他。心中暗暗忖道:「假使花玉眉一出山先碰上了他,她一定會愛上了他。哼,現下也說不定會移情轉意到他身上……」

  一念及此,陡然間覺得胸口隱隱作疼,滿肚子盡是鬱悶惱恨,面色比往日變得更是深沉。

  到了龍虎莊,問知花玉眉等已經出發,方麟看他躍上馬背,同騎飛馳。這青玉驄腳程天下無雙,四蹄翻處,馬上之人但覺風生兩耳,道旁樹木閃電般倒退。眨眼之間已堪堪趕上花玉眉她們。桓宇不覺叫一聲好馬,方麟道:「劍也不錯!」聲音甚是冷傲。

  桓宇氣得跳落馬下,快步奔去,蹄聲一響,嘩啦嘩啦掠過了他,霎時已到了花玉眉身邊。

  花玉眉笑盈盈地望住方麟,道:「我曉得你們定會趕上來!」方麟一見了她,渾身傲骨登時都軟融了,道:「你一向料事如神,我十分佩服!」花玉眉笑道:「別捧我行不行?」

  桓宇在後面見他們馬上車中笑語不絕,心中湧起一陣陣十分難受的滋味。

  龍虎莊三老早先聽花玉眉說他們會追上來,是以多備了一匹坐騎,此時交給桓宇。桓宇上馬之後,一直墜在後面,冷眼看著方麟舉動。每當見到方麟和花無眉笑語之時,心中就十分難受,但既捨不得不看,又不肯上前打岔介入其中。

  走了兩日,他始終設法避開花玉眉,神色陰鬱,顯得有點陰陽怪氣的。

  三老之中的司徒登瑜看不過眼,這一天在路上便也故意墜後,和桓宇並排而行,先說一些別的閒話,見桓宇仍是心不在焉。當下道:「桓兄你也是武林中罕見的英雄豪傑,膽氣過人。想要之物,便須去要。想做之事,便當去做!」

  桓宇明白他言外之意,只搖搖頭。走了一程,司徒登瑜忍之不住,拂髯道:「那一日方兄把你邀回,可曾動手?」桓宇點點頭,道:「我輸了!」

  司徒登瑜怔一下,道:「想不到他的家傳銀劍這等高明!」

  桓宇淡淡道:「若是在下功力復原的話,他恐怕贏不了!」

  司徒登瑜放心地透一口氣,道:「那就行了,你還須多久功力才能恢復?」

  桓宇道:「這輩子怕恢復不了啦!想要煉回往日六七成功力,也極是艱難!」

  司徒登瑜愣一下,道:「也許有別的法子可想!」桓宇搖搖頭,道:「那一日在下碰到百毒魔娘呂瑤之時,已是精疲力盡,被她用劇毒注入我體內,並且反逆經脈運行真氣,登時恢復精力。此舉不但對身體根本大是有傷。尤其對我以前煉的正宗內功影響至深,尚幸時日甚短,不然的話,連目下的四五成也保存不住!」

  司徒登瑜乃是大行家,一聽便明,知道此事當真無法可想,心中頓時充滿了同情憐憫之心,道:「這就是你要離開我們之故?」

  桓宇點點頭,他雖然另外還有隱衷,卻懶得多說。司徒登瑜道:「你不願在花姑娘面前現出無能,決意離開,這也是人情之常。似你這種性格之人,自然不能受一點委屈,老朽還要問你一句,那一日方麟贏了你之後,可有什麼條件,譬如限制你不得與花姑娘接近等等……」

  他鬱鬱地搖頭,道:「是我自己不願接近她。」

  司徒登瑜但覺愛莫能助,心中嘆息一聲,不再問他。他把此事告知荊登齡、荊登韶,那二老也覺得毫無辦法助他,只好將這些事都轉告花玉眉,而後來的行程中,他們都任得桓宇墜在後面。

  花玉眉對此事沒有什麼反應,方麟催馬貼著馬車前行,跟她談話時,她仍然如常笑語。三老看在眼中,暗暗推想花玉眉恐是移情在方麟身上,這等男女之情,就算是親生父母,也無法干涉,他們雖是同情桓宇,也沒有一點辦法,只能聽任事態自然發展。

  不一日,一行八人已踏入江陵地面。龍虎莊三老一路上都十分警惕,這時更加小心在意,中午時分,遠遠已望見城池。

  馬車突然向一條岔路駛去,三老等緊緊跟隨。行了數里,路徑越來越是荒涼崎嶇。若不是馬車輕便,加上伍放手法精妙,車子早就不能通行。

  轉到一片樹林後面,只見一座茅屋搭蓋在一片空曠地上,馬車直駛屋前停住,花玉眉下車,把眾人招入屋中。

  眾人心中大是驚疑,不知花玉眉如何會知道這座屋?屋中只有幾條長板凳,都是用木板草草釘成,甚是粗糙。屋角放置有三個大缸。花玉眉模模板凳,道:「還不錯,勉強對付一兩個月絕無問題。」

  登荊韶道:「姑娘有意在此歇腳?」荊登齡接口道:「這一切既是姑娘佈置,自然打算歇腳!只不知姑娘為何選擇此處?」

  花玉眉道:「盧大刀等五位幫忙之事,各位定當記得,這便是他們五人的預先佈置,昨夜我已在客棧得到他們留信,是以得知此地。至於選擇此地之故,便因當日我早就考慮到萬一我們要爭取主動之勢,化明為暗之時,必須在城外數里的荒僻之處,預先建好藏身之所,諸位且歇息歇息,待我佈置一下,以策萬全!」

  她出屋命伍放將馬車駛開,等他回來後,會同紅衣醜婢搬了許多岩石,依她吩咐放置四周,石塊之間再插上竹木,縱橫錯列。

  佈置好之後,花玉眉回到屋中,和眾人商議道:「據我所得消息,鐵血大帝可能已親自趕到,他手下四客自然已經到齊,這一路人馬還有好些異族高手,實力最強。其次少林、武當、峨嵋及括蒼四大派都來了高手,他們各自為政,正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荊登齡沉思一陣,道:「鑄劍樓方面有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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