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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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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庭答話並無猶疑。但他卻泛起微帶狡猾意味的笑容:「不過,我只給你謎面,你猜得出猜不出可不關我的事。」 有謎面總比沒有好。哎,他的笑容,可真的很像小關,似乎含有邪氣味道。只不知這傢伙是不是冒充小關的時間長久了,所以不知不覺中變成小關那樣?「我從前的身份,跟你一模一樣,現在則有一部分改變。」 阿庭聲音表情都認真起來:「我的名字中,真的有一個庭字。」 那邊血戰場面已經爆發!散布四下的斷金堂手下們,鐵蹄翻飛都沖向戰圈。分光奪命易滔從馬背飛起,猛撲矮腳虎施秀。擒賊先擒王的原則永遠不錯,何況二虎三狼這個集團,完全是由這個矮賊建立率領的。這矮賊武功智計莫不高人一等,此所以二虎三狼橫行多年,積孽如山。論罪過論責任,起碼有一半要落在這矮賊身上。易滔的樣子又兇悍又滑稽。滑稽之故乃是由於他的一把厚背短刀,兩尺來長,金光閃閃,顯然是又沉又利的兵刃。但他卻橫銜口中,兩手空空的直撲施秀。施秀卻半點兒滑稽之感都沒有。一來易滔擅長搏命,悍不畏死這一點大大著名。二來易滔外號分光奪命,原因是他雙手又快又有特別功夫,真正奪人性命全憑雙手,威力並不在那柄厚背短刀。 故此施秀像蚱蜢般彈開七八尺,嗚一聲鋒利短斧也同時脫手電旋勁射。前文說過,他的一雙短而利的斧頭,斧末端有銀絲繫腕,所以可以飛出殺敵,半徑長達十二尺,稱為流星絕命斧。跟一般江湖賣藝的流星錘,實是不可同日而語。易滔急如風火偏身急沖,左手快得幾乎看不見連發兩招,先摘後拍。易淊使出這種絕險手法,用意一定要一擊便沖入敵斧旋飛圈內,使敵斧少了流星的優勢。施秀冷嘿中聲,那柄短斧忽然側歪半尺。易滔那麼快的扣摘手法,居然落空。倘若易淊不是跟著揮手拍出,指間終於稍微掃中那斧頭,則施秀跟著掣斧回劈這一下,定要快上一倍。這一點速度的改變,威力相去直有天壤之別。 易滔果然搶入五尺之內,破去敵斧的流星威力。卻見施秀另一手竟是使用短棒,迎面刺到,手法甚是怪異。易滔萬萬想不到對方那支短棒,其實是斧柄。由於斧頭被阿庭以天鑄劍削掉,而施秀這一招手法大半還是斧招,所以便變得十分怪異了。換了別人,八成要多試幾招,以便看清楚施秀使的是什麼手法。無奈這個易滔,乃是出名擅長拼命的集團的首腦,他比手下更精通拼命之道自是不消說得。但見他只稍稍一側身,任得敵棒刺中左肋。不過其實也不是對得很准,否則被人刺入內臟,那也一定活不成。只見棒尖過處,肋脅衣服裂開,也可以看得見肉綻骨現,血光噴濺。但施秀付出的代價卻大得多了。易滔硬是多搶了三尺空間,也搶到了時間上十分之一秒的先手,用鐵掌一揮,砰聲擊中施秀小腹。 兩道人影立刻分開!這時施秀的短斧才呼嘯飛回,疾劈易滔後腦。可惜已經遲了那麼一點點,易滔已有餘力回手疾拍。掌斧相觸,那短斧呼一聲蕩飛向空中。易滔連一眼也不瞧施秀,身形疾起,像大鳥般向過山虎陳泰撲去。他的確沒有浪費半秒鐘,搶攻目標亦極之正確。因為跟陳泰拼上的大漢,刀劈如奔雷閃電;但陳泰的七環大刀不但不比他慢,並且由於內力膂力都稍微強勝。故此,一眨眼間他們鏗鏘急拼了五六刀,陳泰已連進三步,氣勢越盛。易滔一下子已欺近戰圈,口中同時也已發出淒厲刺耳嘯聲。與陳泰奮戰的大漢正竭力苦撐過陳泰的第八刀第九刀。看來他對於陳泰繼之而來的第十刀十一刀實是無力招架了。但易滔嘯聲乍起,這大漢頓時眼中兇光暴盛,刀也快了,手也有力了,好像打了一針,忽然間恢復精力雄風。鏘鏘兩聲大震過處,那大漢居然還屹立未退。 但陳泰終是占上風的一方,雖然這兩刀沒有把敵人砍得趴下,甚至不能震退對方,卻仍能快打變化招式。那刀上銅環聲暴響中,精光電閃,刀尖已在對方上半身帶了一下。那大漢由左邊面孔斜向右肋,猛然出現一道口子,鮮血濺冒。這一道刀口傷勢自是相當嚴重。看來不死也得去了大半條性命。可是這大漢如此拼死不退的兇悍打法,並不是瘋狂失去理智,其實是一種聯手合擊戰術。只不過要付出如許大的代價,未免兇狠得使看的人也為之心驚膽跳而已。陳泰被對方力阻之下,刀勢翻轉時果然慢了十分之一秒,而且又滯停在原來的方位,腳下連半寸也沒有推進。這兩種情況對別人沒有用,但對分光奪命易滔,卻等於看見敵人伸長脖子等候誅戮一般。易滔的右手第一下拍碎陳泰左肩骨頭,接著捏碎了稍下一點的肋骨。另外易滔的左手,在同時之間忽然長了兩尺許,長了的部分,事實上是他口中橫銜的短刀。由於這只手伸長了之故,本來碰不到陳泰的身體,現在也可以碰到了。但見刀尖嗖地插入陳泰肋下。 人影在慘叫暴喝聲中分開,陳泰高大的身形打橫撞擊尋丈,一拿樁想站穩時,全身劇疼之至,砰地跌倒。這時青面狼孫宇手中的紫金降魔桿使得正急,以一敵二,抵擋住兩名敵手。這兩人雖然都是勁裝疾服,但年齡卻比易滔其他手下都大些,看來都超過五旬。衣服則一灰一藍,並非像其他人一般純是黑色。總之,他們的外表乍看好像不屬於斷金堂的人。但阿庭卻搖頭否決飛鳳這一說法。「不,他們也是斷金堂的高手,只不過地位比電刀五衛以及其他的人高,才沒有穿上黑色制服。」 但見那灰衣人一條鋼鞭,藍衣人一對判官筆,俱是招式精奇,動作快極。不但已圈住青面狼孫宇,還迫得孫宇左支右絀,已快要透不過氣來。另一對正在廝殺的,一是白面狼王敬,一是斷金堂有名的電刀五衛之一,姓何名森。此人刀法果是以快見長,再加上斷金堂出名的兇悍氣勢,堪堪抵住白面狼王敬兇毒詭奇的長劍。 「你怎麼知道?你從前見過他們?」 飛鳳真有點不服氣。阿庭這傢伙是怎麼回事?他究竟是什麼人?何以呆頭呆腦忽然變成智勇雙全?江湖上的武林人物,成千累萬。他怎知人家是不是屬於斷金堂的?「唉,你怎麼攪的?」 阿庭語氣反而有些責怪之意:「你們拜月教是這樣於訓練你的麼?」 飛鳳為之瞠目:「什麼訓練?你也知道我拜月教的事情?」 「知道是不算多。不過,你如果是月女的話,對於已往的和現在的江湖幫派,武林中形形色色的奇人異土,林林總總的神功絕藝,你難道不應該比別人知道得多些?不然,你日後如何能肩負重任?」 「這就怪了!」 飛鳳用力吹口氣,面紗飄飛起來,因而她面孔呈現阿庭眼前有那麼一瞬間。「我拜月教的事,你管這麼多幹嗎?」 她的面龐的確很俏美,而且年輕如初綻春花,眼珠子黑溜溜的,很容易使男人動心入迷。 阿庭瞥見她芳容,微笑頷首:「妳長得好漂亮,為什麼我現在才發現?」 「見你的大頭鬼。」 飛鳳嘴巴雖兇,心裡卻沒有辦法生出一絲一毫的惱意:「你敢對我評頭論足?你好大膽?」 阿庭忽然變得很老實,還嘆口氣。看他悵悵的神色,好像不是假裝的。他目光投向戰場,沒有說話。那邊的戰況只這一會兒工夫,便已呈示極之明顯的一面倒的態勢。二虎三狼這個集團,肯定已是完全被殲滅的命運。「走吧!」 阿庭聲音中仍有悵然之意。接著他當先領頭,捨大路而奔入右邊曠野,再左兩箭之遠,已隱入地勢斜起的坡嶺上的樹林內。這是離開現場而又不要碰上斷金堂人馬唯一方法。飛鳳心緒也怪怪的鬱鬱的,卻沒有阻止小白跟隨阿庭。阿庭口氣中為什麼有悵惘的意思呢?這傢伙好像比小關更難捉摸,更深不可測。大路上的鏖戰叱吒聲,以及宏亮悠長請他們倆留步的叫喊聲,不久都拋在後面。 個把時辰之後,飛鳳和阿庭又來到平坦寬闊的官道上。阿庭剛墜後到小白屁股處,飛鳳忽然勒住驢子。「阿庭,我知道你是誰了!」 「知道就知道吧,也用不著叫喊得這麼大聲啊!」 阿庭邊說邊苦笑。從前的身份,唉!有什麼用處?自從見過小關的劍法神功之後,好像一下又天翻地覆,一切大變特變,什麼前途夢想都沒有了。像小關那樣子的身手,像李百靈那樣子的智慧美麗,人間豈能復睹?「喂,方庭東,你是一陽會會主方庭東對不對?」 飛鳳聲音總算放低了些。「你從前是一陽會的日童,我是拜月教的月女,所以你說從前的身分跟我一樣,我有沒有猜錯?」 「沒錯,你很聰明。」 他看見飛鳳的手撩起面紗,所以看得見她的面容:「你也十分美麗,我很榮幸能認識你。」 「喲,嘴巴忽然變得這麼甜,聽說口蜜腹劍的人就是這樣子的。你肚子裡到底有什麼劍,可不可以說出來聽聽?」 她邊說邊笑,顯然這話是開玩笑而已。 「我肚子裡沒有劍,但身邊倒是有一把。唉!這天鑄劍本是敝會重寶,現下也在我手中,但卻沒有法子保得住,將來還要雙手奉還給「這真是一個大大的難題。」 飛鳳表示同情:「但你先別愁這件事,因為我或者可以替你想到辦法。」 飛鳳是否找得出辦法,阿庭並不十分寄予希望。但她這話卻已表明了立場傾向,故此阿庭立刻欣然投桃報李。他說:「無論如何,你的心意我很感謝。而目前最重要的,我們最好馬上合練一套特別的聯手武功。」 「現在就練?要多久時間才練得好?」 「不必太久。」 阿庭顯然興奮起來。這當然應該興奮,日童和月女聯手,縱然不能橫行天下,但至少也很難落敗。「別人一輩子也練不成,但我們,」阿庭笑笑:「要不了一兩天時間。之後,連血屍席荒那種曠世大敵,我們大概也可以跟他拼一拼。」 「真有這麼厲害?」 飛鳳問。她雪白牙齒咬住紅唇,似驚還喜:「天啊!這一來我就不必太擔心了。你相不相信,我近來老是在夢中驚醒,出一身冷汗。那些夢,都是血屍作怪……」 阿庭沒有告訴她,他也一樣。他並非不想坦白,而是怕增加她的心理負擔。 「我們找個隱僻地方,先練成聯手之勢,才在霍山露面。反正只耽擱一兩天而已,但將來,李仙子和小關兄一定會大吃一驚。」 飛鳳望向大路,那邊有兩個鄉老慢慢走來:「我們悄悄溜掉?仰是要跟蓋大叔溫二叔他們講一聲?」 「當然要告訴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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