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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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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世上絕傳的閩南連家拔刀訣,現在只有我會,連他們連家都失傳了!」 呂松冷傲而又暴戾話聲方歇,賀山豹身子向前一栽,砰一聲倒地不動。小關行出來,一手扯住余駿,道:「不用驗看,老賀那道刀傷,最深的三寸半,最淺也有兩寸。這樣子的刀傷、誰還活得了的話,要我叫爸爸都行。」 他前面的話可真把呂徐二人駭一大跳,但後句卻又流里流氣毫無身份可言。徐豐一時測不透,向呂松望去,只見他蹙眉頷首示意,當即知道小關說的刀傷深淺正確無誤。這正是最令人傷腦筋的一點,他憑什麼知道刀傷最深三寸半,最淺的兩寸?他憑的是眼力?是師傳口訣?抑是胡說八道剛好碰對了? 但當他們猛一瞥見小關手中那把古舊長劍時,再注目一瞧。面上同時變了顏色。小關搖晃一下天鑄劍,態度聲音都很吊兒郎當,問道:「這把破劍究竟有什麼稀奇?為什麼西門朋見了,也變得怪怪的?」 這樣說來,西門朋顯然是栽在他手中,而不是余和賀他們了。呂松暴聲道:「徐老,問他。」 徐豐點頭,道:「朋友貴姓大名?也是斷金堂的高手?嗯?」 小關學他嗯了一聲,道:「我是破破天關,斷金堂的人我今天才認識,剛才聽西門朋說,你們的龍頭老大方廷東外號破天關,所以我現在改為破破天關。你們回去叫他趕快改個名號為妙。對了,還有這把破劍的劍訣,也趕快找來給我瞧瞧。」 呂松心中大怒,眼珠亂轉。但反正誰也弄不清楚他正在瞧誰,所以小關也沒理他。徐豐道:「破破天關兄,你究竟知不知道此劍來歷?知不知道此劍涉及的恩怨?」 「老子通通一概不知。」 小關實在對他們沒有什麼好感,對斷金堂之人以及蘇天祥也一樣。不過現在既然牽扯到天鑄劍上,又見呂松一刀劈死賀山豹,比較起來,對呂徐二人的觀感終究最差。 他又道:「老子問你,劍訣送不送給我瞧瞧?」 徐豐可真忍得住氣,居然還擠出一個笑容,道:「老兄可知道此劍本來是敝會從前一位會主的隨身利器?為什麼會到了老兄手中?據老朽得到的秘密消息,此劍乃是在一個姓姜的劍客手中,你老兄是不是姓姜?」 小關呸一口唾沫,道:「老子姓關,你敢給老子改姓?」 徐豐立刻接口,一步也不放鬆,道:「那麼關兄是為了某種原因,找上姓姜的,奪了此劍對不對?」 小關平日耍慣花頭,偏偏不讓徐豐占得上風,冷笑道:「喂,你們外面還有一個伙伴,像狗一樣趴在窗下偷聽,他是誰?」 他不但沒有回答,反而製造多一個問題,又趁機侮辱對方一下,手法果然高明得很。徐呂二人都微微動容,心想這廝怎知外面還有一人?難道此人武功真的達到深不可測地步? 窗外立刻有話聲傳入來,是女性的口音,徐緩斯文,惹人好感。「關兄,別挖苦我。我武功低微,只好在外面偷聽,難道還敢爭先入屋?」 她口氣軟弱,令人泛起楚楚可憐的形象。「另一方面,關兄若是知道楊岩他老人家,乃是我先祖父同胞兄弟,你大概就會同情我楊家後人至今仍然尋訪他蹤跡的苦心了!」 小關一聽人家的身份和道理,頓時頭都大了。他平日訛騙勒嚇膽大妄為,任誰他都敢惹上一惹,只有一種人他不敢惹,那就是在忠孝節義四字之中,有上那麼一個字的人。現下對方正是這種人,加上又是婦道人家,應付起來自是難上加難。頭大之餘,不覺模摸自己腦袋,同時想起了古怪甚多貌美如花的李百靈,「假如她在這兒就好了。」 他不禁閃過倚賴她的念頭:「她一定有辦法替我擋住這個女人,看來我唯有腳底抹油走為上計了。」 「關兄,多求示知,此劍是不是奪自姜安世之手?你何故找上他奪劍?」 那女人問。 原因不是沒有,但說來囉嗦,而且又得牽涉到李百靈腦袋主意古怪等等,在外人面前,他可絕不肯提起李百靈任何缺點。他當下道:「好,我告訴你們,劍是從小姜手搶來的,原因是這把劍還不錯,此外別無他故。」 連老練如徐豐也不覺露出不信神色。窗外傳入嘖嘖聲,她道:「關兄太會說笑了,剛才你明明提到過劍訣,難道姜安世寶劍被奪之後,還會告訴你劍訣在我們這兒?所以顯然關兄另有因緣、得知這天鑄劍和流星劍訣的秘密;我們想知道的,就是你如何得知這秘密:又循什麼線索找上姜安世的?」 一件本來很簡單的事,給她這麼一分析,頓時變得複雜而又好像有那麼回事一般。至於李百靈如何得知此劍和劍訣之秘,小關卻拒絕尋思探索。反正李百靈對天下之事無所不知,對天下之學無所不精等特點,越來越變得是理所當然,無須多想之事了。 小關腦筋一轉之下,想出一法,那就是乾脆把此劍送給他們,料可躲過那姓楊的女人糾纏不清。此法雖然窩囊洩氣了一點、卻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他左手的劍剛要舉起,投降獻劍的話已到了唇邊時,門口恰好出現一個人影。小關一眼望見,頓時目瞪口呆,像傻瓜似的呆住。門口出現那人年約三十,一身衣服適體華美,腰懸長劍,看來頗有架勢。面貌普普通通,說不上好看,也不難看,不過他那種側頭而笑。有點含羞答答的姿勢表情,卻十足像是個女的。尤其是他的眉毛顯然描畫過,臉上也敷過粉,更強調了女性化這一點。小關聽到自己乾澀的聲音:「你說是楊岩的後人?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輕哂一聲,聲音嬌脆悅耳,果然是窗外那「女人」口音。他道:「在下楊艷,見過關兄。」 小關嚇一跳,我的媽,連名字也起得這麼肉麻。這等人,還是少惹為妙。徐豐一瞧小關神情變化,已明其故。在他來說,楊艷這副樣子實在可以算得是恥辱。 幸而他經驗已不算少,忙道:「關兄,這位是本會兩大供奉之一。他的名字很好記,是兩個火字的炎字,外號人稱橫波哀鴻。你倆多親近親近。」 楊炎聽了眉花目笑,裊娜踏入屋內。小關見了,噁心之餘,忽然發作無賴本性,哈哈一笑,道:「這名字起得好,我剛才還以為是艷麗的艷字呢。喂,我說小楊呀,艷字可比炎字好得多,你為何不乾脆給改了豈不更好?」 楊炎嘆一聲,道:「關兄的話正合我意,但大伙兒都嫌那艷字太女性化,人人反對,我也沒有辦法。關兄是第一個公開支持我的人,唉呀!你真是我的知心……」 小關全身毛管都豎起來,卻仍然笑道:「別胡扯,才見面就知心不知心地亂講。也不怕旁人笑話。喂!你剛才收拾了斷金堂幾個人?」 楊炎媚聲應聲:「兩個,你問這幹嗎?」 小關道:「你最後出手,對不對?」 楊炎喜孜孜一直凝視他,搖頭道:「不,是我先出手,他們都慢了一點兒。」 現在小關可就弄清楚了。斷金堂四名黑巾隊手下,最後一個被制服時會弄出一點聲響,無疑那是由於下手之人武功稍遜之故。此人不是斷愁客呂松,就是生死判徐豐。由此基礎推論,則這楊炎的功力身手,肯定更高出於呂徐二人了。 這種可怕敵手,還是以不惹為妙,小關作下決定,突然轉向被冷落已久的蘇天祥大聲道:「老蘇、瓷瓶在你手中,你自己看著辦,別的人死活我不管,我只管老易的,聽見沒有?」 蘇天祥哽塞應道:「聽……聽見了。」 小關趁橫波哀鴻楊炎等人還弄不懂怎麼回事時,又歪著脖子大聲道:「小楊小呂老徐,你們聽著:「這他媽的天鑄劍和劍訣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一概不知一概不管,老子走啦……」 倏忽間屋內已失去小關影蹤。這個人消失時宛如化為空蕩無物的清風。雖然其實有人看出他是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從門口出去,但這等速度,連看得見的人也禁不住駭然汗下。 小關揉揉眼睛,看清楚大路上果真是一匹白驢,上面坐著一個白衣勝雪的女郎,她頭上那頂闊邊黃帽,四周垂著輕紗。他敢用人頭打賭,這個半夜出現在大路上的白衣女郎,一定是雪羽仙子李百靈。但夜色中她卻像幽靈多於仙子。她在這兒幹什麼?莫非特地想嚇他一跳?那白衣女郎當真是李百靈,小白伸長驢嘴去拱小關面頰,已證實這一點。小關沒好氣道:「我的大小姐,你難道永遠不能安安穩穩唾一覺?你半夜三更跑到這荒野裡,算是怎麼回事?」 李百靈輕聲道:「我覺得事情不妙,蘇天祥真有一手,梅莊易家風水被他一改,真的是雙劍穿心,可怕之極。」 小關駭然迫近,不知不覺抓住她玉手,道:「嚇?你也鬥不過他?那就不要攪啦,咱們趕緊跑。」 李百靈本想縮手避過,卻又不知如何仍然讓他抓住。他的手寬厚有力,比她的手暖熱些。她好像被閃電擊中,全身不聽指揮,任他握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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