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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她說。小關心中馬上頂她,變得最多最快,卻是以你為最。她繼續說:「你的恩人金長老既然銷聲匿跡,大概除了太平縣那家銀號有耳目之外,別處不必擔心。反而我這副裝束,這頭白驢,所到之處,人人側目印象深刻。倘若與我一塊兒走,遲早遭遇不測之禍。」

  小關聳聳肩,道:「怕什麼,敢來囉嗦我動手就揍,個個揍扁,看還有沒有人不怕死。」

  「唉,就算天下的人都不是你的敵手,可是人家改個辦法,例如暗地裡放冷箭打悶棍,或者下毒藥下蒙汗藥,甚至栽贓嫁禍利用官府力量拘捕你,你怎麼辦?你即便勇冠三軍技壓天下,但你能殺盡世上之人麼?」

  「喂,莫拿大帽子壓我,我們嘴上說說而已,哪有這麼嚴重?」

  「總之,光靠武功是不行的。」

  小白忽又伸長嘴巴去碰小關的臉,李百靈笑一聲,又道:「前面五里左右,我看見一座莊院,便折回來找你。」

  「唔,講這種有頭沒尾的話,你真是天才,我反正是一定聽不懂的。」

  「別亂發牢騷。」

  她說:「那座莊院已有點古舊,但圍牆卻是新的,而且莊門外大片平坦地堂上,左右各新建了兩座尖頂八角亭,高大寬闊得很,賣茶水餅食水果的都有,不少人在這兩座涼亭內躲太陽憩息。」

  「那不是很好嗎?」

  小關訝問:「聽起來那兒正是兩個市鎮的中間,往來的人有地方歇腳,真是功德無量。」

  「功德個鬼。」

  在小關面前,她有一種不必斯文講禮的解放快感。她道:「我不否認對過路的人有好處,可是那大片平地前面就是一個湖蕩,莊院後面山勢蜿蜒而雄壯,風景很好……」

  小關插口打斷她的話,道:「那兒既然風涼水冷,又有景色可觀,我們快去呀!」

  「急什麼?我告訴你,那座名叫梅莊的莊院,一定已發生了禍事。」

  「你聽誰說的?」

  「我一看那莊院的風水就知道,何須別人告訴我?」

  「發生了什麼禍事?」

  他不敢譏嘲妄評。因為前此那「長生洞府」,李百靈已表演過一手,判斷他唯一可逃生的是水路,果然應驗。而且那五行遁法的禁制圈,她能出入自如,也證明她胸中的學問是真材實料。

  「那梅莊的禍事是午月發生,亦即是上一個月,主人和長子都有血光之災,其中那長子只怕已遭亂刀分屍之禍。」

  「你光看看莊院外型,就知道這些事?」

  小關大為吃驚。「還有哪,梅莊主人的媳婦,在外家是次女,也遭到被強姦因而驚恐臥病的命運。」

  「我去打聽打聽,這麼大的事情,一定四鄉皆知。」

  他說話時不大瞧她,因為她面孔收藏在面紗後面,他對面紗不感興趣,所以寧可轉眼四看。李百靈道:「別急,這個月初旬,梅莊又遭賊人侵劫,至少有三名莊丁送了性命。」

  小關道:「嘩,這真是大事情!但你別吞吞吐吐的,還有什麼事,一股腦兒說出來好不好?」

  李百靈不駁他,逕自又道:「那梅莊主人以及橫死的長子,都只是商農務本的人,家中另有兇戾殺氣。而他家的發達,正是靠這股殺氣得來的。本來可以相安享用,但莊外那道圍牆一翻新,而又改了門向,再加上外面大明堂左右兩座尖頂八角大亭,六個月過後,開始災禍血光連綿不絕。」

  「我去問過,若是真如你所說,我們撒腿就跑,跑得越遠越好,這樣行麼?」

  「不行。」

  她答得既乾脆而又隱含怒意:「你要知道,像梅莊這種血禍連侵的風水,決不是普通地師弄得出來。若是地理師無知犯錯,又絕不會弄到招兇殃犯大煞,居然一共十七種條件,都吻合玄空大卦。」

  小關眨目道:「你意思說,有風水名家在裡面搞鬼?」

  「正是,這個地理師很高明,但心術不正毫無道德。我猜他一定被梅莊仇人巨金收買,所以下此毒手。我打算也用風水反修理他,你贊同不贊同?」

  小關欣然道:「妙極了,你叫我幹什麼我就去幹……」

  話聲忽然中斷,想一下才又道:「但你不至於叫我拿劍宰了那壞蛋吧?」

  「當然不會。」

  她豈有此理地抗議:「他以風水害人,我們也用風水治他。」

  梅莊的主人不姓梅,他姓易,名叫常貴。而梅莊前後左右也沒有太多梅花,故此這個地名的由來實是不易跡考。易常貴今年五十多歲,體型高大,表情呆板,一望而知不是刁狡兇狠的人。他左手上了夾板吊在胸前,神情憔悴,看來蒼老疲倦。他椅背後站著一個佩刀大漢,目光冷靜中帶著兇悍,不停觀察李百靈和小關。這佩刀大漢背後是一座屏風,小關猜想屏風後必定有人隱伏。以他的個性,一定會設法探窺一下,但此行講好是李百靈做主,她沒有表示,他便只好乖乖地坐著。此外,剛剛已從易常貴口中證實了她的推斷。那就是易常貴兒子上月被殺,媳婦亦遭強暴致死,他本人則左手幾乎被砍斷,莊裡有三個懂武功的莊丁因為奮抗侵劫的賊匪而喪命,事情發生在本月初。單是陽宅風水,一看就能知道這許多事,小關也不禁暗暗佩服起來。

  「易莊主,李仙子還提過一句,她說您那道遇不幸的媳婦,在娘家是排行第二的女兒。這一點不知道李仙子有沒有算錯。」

  易常貴頓時楞住。背後佩刀大漢俯近他耳邊,輕輕問道:「他們說得對不對?」

  易常貴茫然頷首,又茫然問:「他們怎會知道的?」

  「為什麼不會知道?」

  那大漢反問。「我媳婦外家已沒有人,離這兒又遠,他們上哪兒打聽的?」

  「沒有打聽。」

  小關說:「李仙子和我路過此地,她老人家忽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得知貴莊發生橫禍,災殃來了,所以進來瞧瞧。」

  佩刀大漢語態轉冷,道:「現下兩位已進來瞧過了,那災殃能不能消除呢?」

  「這我怎麼知道?」

  小關聲音表情顯露出不高興。對方的話雖然沒有不客氣字眼,但那冷森的眼神,堅凝的氣勢,使人大有壓迫感。小關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何況如今絕技在身,那大漢就算再兇惡些,他也敢頂回去。

  「我知道。」

  李百靈開口,聲音嬌脆如出谷黃鶯:「災殃仍然會繼續降臨,應驗在末申之交是第一次。」

  「未申之交?」

  佩刀大漢看看天色和刻漏:「還有半炷香而已,我倒要瞧瞧那些兔崽子有什麼驚人能為,竟敢一再上門欺人。」

  「我說過這只是第一次。」

  李百靈說:「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佩刀大漢拍拍刀鞘,豪勇之氣砭人,道:「我只要還能拔刀,就算千軍萬馬有何足懼?」

  梅莊莊主易常貴顯然不是江湖人物,所以神情蕭索恐懼,只會苦笑不發一言。李百靈道:「易莊主,我剛才在本宅的門窗走道、天井等各處略略看過,你家應該出有一個豪強霸煞的人物,這個人是住在西邊跨院的。貴莊的富貴和災禍,都是此人帶來。他是你的兄弟,長得身材高大,眼面窄,皮膚很白,他究竟有多久已不在這兒居住我不知道,但卻敢肯定超過一年。」

  佩刀大漢目光連閃,微露疑怒之色。

  李百靈又道:「易莊主的兄弟如果這一年留居本宅,以他的殺氣霸氣,最近這連串禍事不容易發生。對了,住在東邊跨院的人,照卦象是宅主人次子,三年前開始,他的肝及胃都大為不妥,人很瘦弱,時時臥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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