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焚香論劍篇 | 上頁 下頁
一五二


  所有人和毒蟲等物,悉數被這火燒掉,群魔萬想不到結局竟是如此,覺得既刺激,又可怕。

  顧月桂這時才從震駭中驚醒,回身奔竄逃走。人叢中飛出一道人影,一伸手抓住了她,帶到台前。此人出手之時,功力深厚之極,眾人視之,原來是冥醫西門疆。

  他押著顧月桂,向唐天君請示如何發落,唐天君道:「可著她把古不仁的遺屍收去,由她自生自滅。」

  顧月桂喜出望外,當西門疆放手時,她便迅即跑到古不仁身邊,也不嫌那大半截變成了焦炭的屍體難看,一徑伸手抱起來,向外面走去。唐天君的目光回到南溟神女身上,群魔知道還有好戲,都屏息以待。正在此時,顧月桂卻發出一聲慘叫,跌倒在地上,顯得痛苦萬狀地全身抽搐不已。這個變故,在場之人大都沒有料到,是以俱駭然相顧。

  顧月桂幾自在地上抽搐呻吟,一聽而知,她痛苦萬狀,難以忍受。

  許多人偷偷向臺上之人望去,但見唐天君微現笑容,孫紅線則若無其事,似是早已知道此一結果,因此絲毫不感驚奇。

  除了這兩人之外,余者莫不尚帶駭訝之色,向顧月桂那邊望去。

  唐天君銳利如電的目光,突然射向谷滄海,但見他已經平靜如常,不過眉宇間尚餘一點曾經變過色的痕跡。

  他大感失望,忖道:「此人如果不是我猜想中的敵手,放眼天下,似乎已經沒有別人了。」

  孫紅線站起揮揮手,轉眼之間,一個勁裝大漢奔到,手中拿著一條棉被。

  只見這大漢把棉被撒開,卷起了顧月桂,以及業已焦枯了屍骸,那是古不仁,一併裹在被中,這才放步奔去,霎時去了。

  在場的魔頭高手們,早就看出了顧月桂乃是由於焦屍上尚有餘毒,是以沾染了,因而死亡。

  這原因說穿了實在是沒什麼,但這場面卻足以使任何人怵目驚心,即使是他們這等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亦是如此。

  所以當屍體收拾乾淨了,全場猶自一片寂然。

  谷滄海表面上不動聲色,甚至唐天君看自己之時,還設法使他誤以為自己曾經變過色,只是很快就恢復正常而已。

  這種心戰手法,實是已達到超凡人聖之境了。

  現在,他外弛內張,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注視著局勢的轉變。

  在他猜測之中,唐天君不外採取兩條途徑。

  一是讓南溟神女暫時休息,把她當做得勝之人,參與以後的爭戰。

  另一途徑是現在便選擇一個實力強勁之人,把她擊敗。

  至於殺不殺她,那反而是次要的問題。

  從這兩個途徑之中,谷滄海可以觀察出,這位唐天君的才華智力到了什麼地步。

  設若他是採取第一著,表面上看起來,他似乎是沒有權威的庸才,所以才會容忍下去。

  後一條途徑,乃是立即施展下馬威,教天下群魔,俱皆震懼驚服。

  但谷滄海深入一層的看法,卻認為不是如此。

  假如唐天君采容忍之策,恰可顯示出他的雄才大略,看出他氣量宏大,能容天下之士,也就是他的度量,足可以用天下之才,而不以略有件他為大逆不道。

  假使這唐天君是這等人物,谷滄海不能不自認非他的對手,從而生出怯敵之心了。

  因此全場之人,包括身在局中的南溟神女,心情之緊張、都比不上谷滄海的。

  唐天君冷冷的注視著南溟神女,面上不露絲毫喜怒之色。

  南溟神女心頭打鼓,甚為震恐,她知道今日的作為,雖然是後來依照著唐天君的意思,殺死了毒丐幫幫主古不仁,表示她遵順之心。

  然而事實上她已破壞了唐天君宣稱不會有人死亡之諾,也就是嚴重的損害了他的威信尊嚴了。

  因此無疑的唐天君會想法子重懲自己,極可能也取了她的性命,她過去經歷過大風浪,可是面對這等無法抵敵的權威人物,等候命運的裁決之時,也不由得心膽皆寒,驚恐之極。

  唐天君目光一轉,緩緩道:「你既是表明了心跡,當真殺死了你的丈夫,我也不能再見怪你的擾亂之罪,這一場算是你得勝晉級。」

  谷滄海聽到此處,那顆心一直往下沉。

  忖道:「此人的傑出雄才,超凡蓋世。唉,邪教之中有這等人物,我縱然捨身力抗,也將屬徒然而已。」

  南溟神女的心倩與他恰恰相反,那唐天君說一句,她便多加一分喜慰,真是有如撿回了一條性命般歡喜。

  唐天君停歇了一會兒,目光如隼,掃視眾人一眼。

  最後停在南溟神女面上,冷冷一笑,又道:「如今你已輕易勝了一場,耗力不多,我打算讓你再鬥一場,只不知你意下如何?」

  南溟神女修養功夫再好,至此也不由得微微變色。

  她深知這回唐天君推出來對付自己的人,必能把她狠狠擊垮,動輒有性命之憂。

  但她如若拒絕上場,唐天君勢必借詞她抗命,下令逮捕。以後的命運,亦不言可喻。

  她歎了一口氣,忖道:「我枉自天生麗質,武功亦有超凡絕俗的造詣,然而我的命運竟如此的不濟,初則有目無珠嫁給古不仁,懷恨終身,情天莫補。現在又受制於此人,多少年的勤修苦練,至此盡皆無用。我這一生,算是白活的。」

  念頭才轉完,南溟神女耳邊忽聽一個清細而又有力的聲音道:「南溟神女,你可當場聲稱放棄爭逐盟主寶座,甘作聽命之鷹犬,你這麼一說,唐天君再狠,亦不能迫你動手,也不敢借詞捕殺你了。」

  南溟神女心中一喜,敢情這真是一個極簡單而又有效之計,不知何故自己居然想不起來,大概是駭得心神散亂所致。

  她雖然是喜心翻倒,但絕對不露破綻,別人甚至發覺她的神情更為沮喪淒惋。

  到此與會的魔頭,焉有不知唐天君有意整她的意思。所以她的淒惋和彷徨,也就不問可知了。

  只聽她低聲下氣的道:「唐先生,賤妄多少年來,所修習的武功,單單是為了對付古不仁而已,若論在這群雄畢集的場面中,賤妾焉敢不自量力,妄爭雄長?假如您不見怪的話,賤妾甚願能夠附隨驥尾,只要是盟主吩咐,賤妾雖然赴湯路火,亦不敢辭。」

  她盈盈萬福,狀甚可憐。唐天君雖然心狠手辣之極,但她這般低聲下氣,甘願屈身聽令,他也覺得自己威信已複,氣亦全消。

  當下言道:「既然如此,請退下吧!」

  南溟神女道謝一聲,飄然躍下,隱沒在人叢中。

  但她心中對那個屢次傳聲指點她之人,實是感激不已。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