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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這個美貌女郎就是曾受他救命之恩的阿環,她面上現出嚴重的表情,道:「今天本莊著實騷亂了一大陣,所有的高手都派出去追捕護法仙子和許姑娘,聽說教主氣得差點昏倒,因為她萬萬想不到護法仙子居然叛變,毀了仙花,又帶走許姑娘。假如她把護法仙子抓住,她說不定會親口咬下護法仙子的肉來吃。」

  谷滄海道:「現下情況如何?」

  阿環道:「教主中午之時離開了,當然我沒有親眼見到,而是因為發覺到鶯姑娘不見了。向暫代本樓總管打聽,她說,教主已把鶯姑娘帶走,前赴江南,找黑手派商議重要之事。」

  谷滄海心頭一震,沉吟道:「她既有要事,何以攜同阿鶯一同走呢?」

  阿環道:「我後來留心打聽這件事,有的人說是鶯姑娘將要過得魔火焚心這一關,所以教主把她帶在身邊,親自督促她用功。有的人說教主覺得護法仙子叛教之事,情節重大,所以把全教的高手,都派了出去。但她又須有一貼身服侍,所以帶了阿鶯在身邊。」

  她停歇一下,又道:「下午搜出了四姑娘的屍體時,全莊又著實騷動了好一陣。人人都認為是護法仙子下的毒手,其時副教主只冷笑不語,誰也不知她有什麼想法。」

  谷滄海沉思頃刻,心想:「以她在赤身教中的地位,能夠打聽得這麼多的消息,已經很不容易。但是真是假,卻無法判斷。例如花蕊夫人赴江南,去找黑手派商議大事,此舉何等重要,定必十分秘密。但連阿環都曉得了,可見得此中必定大有問題。」

  他收攝心神,又想道:「以我想來,假如花蕊夫人帶阿鶯前往江南屬實,極可能就是因為阿鶯打通了魔火焚心這一關,所以特地把她帶去黑手派巢穴,用她的身子換取黑手派某種援助。」

  他雖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一代之雄,但是一旦想到這件事,仿佛瞧見阿鶯正被黑手派之人蹂躪,登時心痛如絞,熱血上沖,根不得插翅赴江南,早早把她救出魔窟,免她受到惡魔們的蹂躪。

  這等使他感情激動之事,不兔會影響到他的判斷力,因此,他寧信其有,不敢信其無,立刻道:「那麼我們得趕快走啦!」

  阿環大喜道:「谷爺你帶我走麼?我縱是為奴作婢也甘心侍候爺您。」

  谷滄海道:「別這樣說,但我這刻心亂得很,其實應當好好地想一下,唉……」

  他沒有移動,面色沉凝地尋思著。在他心頭好像有一點靈光閃動,覺得這樣一走,大是不智之舉,須得施展另外一個方法才對。但他一時之間,卻想不出是什麼方法,是以遲遲不肯動身。

  阿環已收拾好衣物,並且穿上最整齊的服裝。但縱然是整齊的,在俗世中,依然屬於十分惹人注目,而且以她的美貌和身段,可以說是極為惹火,使人泛起邪想的裝束。

  谷滄海見她已準備停當,便起身道:「好,走吧!」

  阿環甚是高興,當先出門,四下一望,便點頭示意。

  谷滄海迅即離房,向下麵指了一指,騰身一躍,徑從二樓廊上縱落樓下。

  他們在樓下黑暗中會合,谷滄海正要移步,忽然間,那對臥蠶眉緊緊皺在一起,低聲道:「我忘了叫你別帶走衣物啦!」

  阿環訝道:「衣物?我只有這個小小包袱。」

  谷滄海心中煩亂,態度不免有點暴躁,道:「就是這個包袱,你告不得拋棄麼?」

  阿環低頭道:「那麼我不帶著就是了。」

  她把包袱拋棄在草叢中,谷滄海搖頭道:「拋在這兒怎行?若是如此,倒不如帶走?」

  阿環不知所措地撿拾起來,低低道:「我太笨了,現在怎麼辦呢?」

  谷滄海不耐煩地道:「拿回去,解開來,把一切物事放在原來的地方,我在這兒等你。」

  阿環柔順地應了一聲,趕緊向不禁樓走去。當然她十分小心地走動,生伯被人瞧見了手中的包袱。

  她離去之時,谷滄海望著她健美婀娜的背影,突然問感到一陣慚愧,忖道:「阿鶯被花蕊夫人帶走之事,全是命運,怎能怪得旁人?尤其是阿環本是受難的弱女子,我焉可因心情煩亂而如此對待她?」

  他慚然地默默等待著,一面注意四下動靜,若然略有異兆,便可測知阿環是否已經出事。

  阿環奔到樓下,這刻人人入睡,寂靜非常。她躲在暗影中張望了一會,斷定沒有人,這才迅快奔上樓梯。在樓梯另一例的一道門戶後面,有一對眼睛正在窺看阿環的動作。阿環登樓之後,這對眼睛仍然在原處,動也不動。

  過了片刻,這對眼睛突然明亮起來,原來阿環又悄然從樓梯下來,手中的包袱已經沒有了。她的態度閃縮鬼祟,張望一下,迅快奔去。

  門後這對眼睛跟隨著她,現出身形,卻是個四旬左右的婦人。她手中提著一把連鞘長刀,左邊掛著鏢囊。

  這個婦人遠遠釘住阿環的身形,沒有迫近。

  頃刻間,便見到另一條人影出現,她連忙躲起,但見那條人影是個男子,卻一瞧而知,不是不禁樓上蓄養著的男人。

  原來這個婦人姓蘇,在無瑕莊中乃是總管之一,人稱蘇二娘。為人陰險多智,一身武功亦得有真傳,極為高明。

  她經常輪值管理不禁樓的每一層樓,是以深知不禁樓上那些男人,都沒有衣服可穿。眼下這個與阿環接觸的男人,衣服整齊,不問可知,乃是外面之人。

  在這無瑕莊中,亦有兇悍的男性部屬,但都居住在外面,嚴禁踏入不禁樓地區,也就是說,不得渡過那條環繞不禁樓的河流。

  現在蘇二娘還無法判斷的是這個男子到底是外敵侵入呢?抑是本莊數十名男性部屬之一?假如是後者,她現身出去,即可解決。

  但假如是外敵,競能在無聲無息之中,侵入禁區,可知厲害無比,她可就決不肯出去應戰。

  她仔細地遙遙觀看,但見他們並不向橋那邊奔去,一徑穿過樹木草地,走到樹牆旁邊。

  蘇二娘心中冷哼一聲,討道:「這道禁河之中,設有許多奇異的消息埋伏,你們如若妄想泅泳過去,那是送死。」

  卻見那個男子輕輕一躍,已縱起兩丈余,高出樹牆之上,但卻直上直落,並沒有越過樹牆。

  由此可知,他只是躍起瞧瞧對岸,並非有意跨越那道樹牆。

  蘇二娘一瞧這個男子的身法,頓時一凜,迅即撥轉頭疾奔而去。

  谷滄海落在草地上,便向阿環說道:「你伏在我背後,咱們可以走啦!」

  阿環柔順地如言伏在他背上,並不詢問任何話。她那豐滿的胸部,壓在谷滄海背上,使他生出異樣之感。

  谷滄海一定神,設法使自己忘掉她是個女子之事。本來他並非沒有這等經驗,例如昨夜和許靈珠、封蘭二人飛渡莊外的寬河之時,也曾如此背負她們。而且若以姿色而論,阿環尚是少女,遠遠不及那個曾是赤身教護法仙子的封蘭。

  但奇就奇在這裡,封蘭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這個阿環卻使他泛起奇異的感覺。

  他暗自忖道:「也許是我剛才態度不好,心中慚愧,所以影響到我的情緒。」

  當下暫時不躍起,低聲道:「阿環,我得向你道歉,剛才我實在不該那樣的對待你。」

  阿環趴伏在他寬厚有力的背上,也自情思恍惚、全身發熱。而他這種話不免含有情意綿綿的意思,阿環聽得一身都軟了,只低低昭了一聲。

  谷滄海道:「你不會怪我吧?」

  阿環心中大聲應道:「我當然不會怪你,我愛死你了。」但嘴上卻說不出這句話來。

  谷滄海聽不到她的回答,驚訝地問了幾聲,阿環才語聲含糊地道:「不,我不怪你……我……」

  底下的話,她沒有說出來,谷滄海也沒有留心。

  當下道:「我們要過去了。小心,抓緊一點。」

  阿環四肢使出氣力,像章魚一般緊緊纏住他。

  谷滄海往上一躥,身在半空,揚手發出天遁神抓。

  那枚鋼抓飛過河面,哢嚓微響,已抓住那根竹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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