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焚香論劍篇 | 上頁 下頁
八〇


  假如是第一個可能。他已無可選擇,只好出手暗算殺死來人再想辦法。若是阿環的話,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

  因此他沒有抓緊櫥門,恰在此時聽到阿鶯欠伸之聲。

  櫥外之人放掉銅環說道:「阿鶯,還沒有唾夠麼?」

  聲音傳人櫥內,把谷滄海駭了一跳,原來是一個蒼老的女人口音,大概便是這無瑕莊五名總管之一。

  他曾查問出這五名總管俱是老摳,但個個武功高強。因此他剛才雖然能夠暗殺了她,但以阿鶯的本事,應無此可能,便不能推說是因口角爭吵而出手相鬥以致誤殺對方。甚至一定會被花蕊夫人生疑而查出有外敵潛入。

  阿鶯叫一聲:「侯總管。」

  那老摳道:「這兩件衣服都是你的,馬上就有人送飯來,你吃過之後,須得休息一會才可用功。」

  她還不把衣物放下,大有替阿鶯藏放在鏡櫥內的意思。

  這時候躲在櫥內的谷滄海當真急出了一身冷汗,在這頃刻之間,他心中已反復想了千百回。

  那就是假如這侯總管拉開鏡櫥的話,要不要出手殺她?

  本來就無考慮的餘地,因為他這次冒險潛入這赤身教無理莊中,第一個目的便是救出許靈珠和關小鶯。第二個目的是覆滅這等遺害天下的邪教。因此,這個侯總管若發現了自己,焉能不殺她滅口。

  雖說殺死她之後,後事很難安排,但事情迫到這等地步,也就只好先下手再談別的了。

  然而他不合聽見了侯總管囑咐阿鶯飯後不可以立刻練功之言,這是怕阿鶯年幼無知,犯了練功的大忌。

  因為進食之後,全身血液都集中在胃部工作,設若在這時練功,催動血氣奔流於全身經脈,腸胃會受到暗傷。

  這一點在修練上乘武功之人來說,乃是一大禁忌。

  再者,這侯總管語氣中流露出十分關切之意,可見得她乃是真心對阿鶯關懷。有這一點緣故,谷滄海便考慮到此人對阿鶯這麼好,自己該不該下手取她性命?

  這個問題委實無法作答,谷滄海自家也不知道,眼看櫥門微動,可知那侯總管正在開啟櫥門。

  假如侯總管不是站在櫥前的話,他還可以用傳聲之法指點阿鶯,使用巧計把她誘開。

  但侯總管的位置,正好是在他和阿鶯之間,因此,他可就沒有把握不被侯總管發覺了。

  在外面的阿鶯也駭得呆了,她眼睜睜瞧著侯總管伸手抓住鏡櫥門上的小把手,正要拉動,然而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只見櫥門一開,侯總管突然向後退了兩步,接著人影從櫥內飛出,一把抓住侯總管搖搖欲墜的身形。

  原來櫥門一打開,谷滄海已提聚功力,一指點出。他不必觸及對方的身體,單是指尖射出的那股勁氣,已足以閉住對方的穴道。

  侯總管的武功縱然比谷滄海高強,亦不易躲得過這一記暗襲,當即被他的指力沖退兩步,此時穴道被制,神志已經昏迷,自然不會叫喊。

  谷滄海在毫無辦法的情形之下,卻又急出主意,道:「阿鶯!你快把侯總管搬到她的房間去。」

  阿鶯跳起身,她仍然赤裸著身子,肌膚晶瑩光潔,幽香陣陣。

  她過來接住侯總管,問道:「假如在外面碰巧見了人,如何是好?」

  谷滄海道:「就是這一關不易過得,如若運氣不好,被人碰見,咱們就只好硬幹,大大廝殺一場。」

  他的目光直在阿鶯面上盤旋,不敢移到她粉頸以下。目下雖是有極大的困難危險,但仍然不能使谷滄海完全忘了她袒褐裸程之事。

  要知谷滄海本是定力絕強之士,天性不好女色。

  是以他身人赤身教巢穴之內,明知處處皆可窺見裸體美女,仍然不放在心上。即使美媚如花蕊夫人,也不能使人心性搖盪。

  可是眼前這個女子乃是阿鶯,便使他感覺完全不同,這自然是他們之間早就相識,以及已有感情的緣故。

  假如谷滄海當真能對阿鶯的裸體熟視無睹的話,便反而不合理,不通人性了。

  不過谷滄海在外表上仍然保持毫不在乎的樣子,以免這位天真爛漫的姑娘,引起不安。

  阿鶯舉步向房門走去,谷滄海不敢瞧看她的背影,轉眼看著別處。誰知目光剛好落在打開的鏡櫥上,這刻,那面鏡子正好瞧見門口的一切情形。因此他競躲不開她那白皙豐美的背影。

  谷滄海但覺心旌搖搖,熱血沸騰。突然間,房門外出現一個女子,也是全身赤裸,手中拿著一些物事。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醒悟自己因為受到阿鶯肉體的魅力壓迫,以致耳目俱失去一向的靈敏。如若不早點想個法子解除這個威脅,如何能聞得出這無瑕山莊?

  心念轉動之際,他的人業已迅若閃電躍到門邊,提聚起全身功力,準備擊殺來人。

  阿鶯見到門外之人,竟不曾發出驚叫之聲,反而退了幾步,道:「快點進來。」

  谷滄海也瞧清了來人正是阿環,她敢情是奉令送飯食來給阿鶯的,恰於此時來到。

  他松一口氣,閃開身子。

  阿環面現驚色,快步入房,放下手中食盒,道:「你們把總管怎樣啦?」

  谷滄海道:「不妨事,我只點了她昏穴。現下她知覺盡失,全然不曉得身外之事。」

  阿環道:「我們要怎麼辦呢?」

  谷滄海突然冷靜下來,早先因阿鶯肉體引起的內心騷亂,完全消失。他可沒有工夫細究為何阿環這個也是裸著身體的美女出現之後,何以反而使他安心?

  他迅快尋思一下,頓時有了一個新的主意,便道:「剛才我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侯總管送回她自家房中,瞧瞧挨得多久事發,就算多久。但此法當然極不妥當,現在我卻有個計較,不過……」

  他沉吟思索起來,沒有立刻就說下去。

  阿鶯武功不弱,是以手中抱住一個微見肥胖,有如一般中年女人體態的侯總管,競毫不費力。

  她向阿環笑一笑,道:「谷哥哥的主意最多,你不用害怕。」

  阿環點點頭道:「我也覺得他有辦法,唉,若然將來也把我救出去,我甘願一生做奴隸服侍鶯姑娘。」

  她原本是十二金釵的侯選人,身份甚高。

  可是今晨過不了魔火焚心的一關之後,頓時從九霄雲上打落地獄,不但當婢女,操賤役,時時會有上頭責怪而送了性命之虞。

  更可怕的是,據別的侍婢告訴她,凡是身為婢女,若是奉派到四樓去,絕難倖免被那上面的男人站汙。

  這一點才是她最大的恐懼。

  她已經對這一點好像不甚放在心上,但自從見過谷滄海,不但被他俊偉儀容所迷,特別受感動的是他見色不亂,大節凜然。這使她知道,假如自己一如其他婢女般,荒淫無恥的話,定會被谷滄海看輕。

  人的思想和觀感,便是如此奇怪微妙,難以測度,往往一件極微小之事,可以改變整個人生觀。

  谷滄海聽到她這話,自覺義不容辭,立即答道:「你即管放心,我一定盡力把你帶走。但你別說什麼做奴隸的話,我們都是朋友。」

  他歇一下,又道:「照你的看法,若是你和阿鶯兩人前後呼應著將侯總管送回去,會不會被人碰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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