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焚香論劍篇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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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堵高牆外停步凝身,側耳聆聽。此時,有些聲響和說話之聲,隨風飄送出牆外。 關棋小心翼翼地查聽了一陣,便把大刀橫銜口中,輕輕躍起數尺,雙手抓住牆頭,身子掛貼牆上。 稍後援緩的向上拔起,頭顱略略高過牆頂,雙眼到處,只見牆內是一片院落,甚是寬大,花木韶秀,甚是幽雅恬靜。 靠近屋簷下的寬廊那邊有一方空曠草地,廊拄上點燃著的燈火照射所及,有幾個人在那兒。 其中三個是女性,卻只有一個衣裳齊整,另外的兩個露出赤裸棵軀體,白哲如雪。 關棋隔這麼遠望去,也覺得心旌搖搖,全身發熱。 這三女的對面只有兩人,一老一少,老的是個灰眉長垂的灰衣老僧,少的是個俗家少年,長得英姿挺發,虎背熊腰。 那兩個裸女的手中,都拿著兩根紅色的短棒,她們不時以兩根短棒互敲,發出清脆而有韻律的聲音。 那個長裙曳地風儀萬端的女子,含笑望住對面的一老一少,道:「好吧!你們既不肯乖乖屈服,本教主只好親自出手了。」 長眉老僧援緩道:「老衲雖是足不出寺,但也久聞花蕊夫人武功精絕一時,倘若夫人單憑武功開宗立教,仍不失為一派宗主,何須摻雜這等邪門功夫,以致為世人所譏?」 花蕊夫人笑容忽斂,長歎一聲,道:「大師你是少林寺方丈,勢位尊祟,哪知世間有許多險惡之事,不是你可以想像得出來的。」 她突然變得如此楚楚可憐,使得遠遠竊聽的關棋,也不由得一陣心軟,恨不得過去安慰她幾句,並且允諾為她擠命,萬死不辭。 這刻他還沒有瞧見花蕊夫人的面貌表情,單是聽見聲音,心情便變成如此。 可想而知,花蕊夫人的迷功,何等厲害。 她施展的正是最上乘心法,不徒以美色行動擾亂對方欲念,卻是體察出對方性格為人有何弱點,然後加以利用。 譬如目下對付這少林寺方丈弘經大師,便是深知他定力極強,不易用美色取勝。 又體察出他為人慈悲寬厚,所以突然變得如此可憐。 她這等上乘迷功大法,只要一旦使得對方賂略心動,不管是利用對方的貪心也好,欲念也好,憐憫之心也好。 總之只要能使對方心動,就等於感情的堤防被她攻破了缺口,不須多久,這缺口越開越大,終將陷入她的迷阱之內,不能自拔。 弘經大師修持多年,靈台中向來毫無塵翳,心似枯木,全不動情。 但這慈悲之念,卻是常住不滅,這刻果然被花蕊夫人擊中要害。 他眼中這個豐腴少婦,忽然變得美貌了許多,原來他以慧眼神通瞧出她的本來面目,雖是很美,可是年紀已老。 猶如剛剛長成的男孩子見了四五十歲的美婦,且是覺得那半老徐娘長得還不錯,卻引不起他愛慕之念一般。 然而憐憫之念一生,就仿佛明亮的鏡子,蒙上一層雲翳,已瞧不清真正面目。 因此弘經大師眼中的花蕊夫人,突然美貌得多,也因而感到她更值得同情。 花蕊夫人用柔弱的聲音說道:「唉!我一個婦道人家,若要在江湖中立足,豈是易事?初時正正經經地做人,反而遭受許多淩辱。記得有一次,在一天之內,先後被三個武功極高的惡人強暴,那時我痛不欲生,恨死了天下的男人,但這又有什麼用?到後來,我還是靠美色、身體,騙換男人的武功,直到現在,才算是稍能自保。」 這番話說得既可憐,而又含有極度的色情刺激。 只聽得紅鬍子關棋,血脈資張,差一點躍過高牆,現身出去向那花蕊夫人好言安慰幾句。 弘經大師微微頷首,滿面悲憫之容,心道:「善哉!善哉!此女遭遇如此悲慘,無怪她後來例行逆施,變成邪教領袖。」 花蕊夫人媚目中居然充滿了品瑩淚珠,神態嬌弱可憐之極。 她楚楚地道:「即使時至今日,我還是不能完全做主,譬如這次前來騷擾貴寺,並非出諸我的意思,但試想婁大逆這個惡魔豈能得罪?還有好些厲害人物,使我不敢不聽從他們的主意。」 說話之時,腳下緩移,不知不覺已迫近了老方丈。 她的動作好像弱女求庇一般,使人毫無戒忌之心,倘若不是定力堅強無比的老方丈,換了別人,定必伸出雙臂把她擁在懷中細加安慰了。 她堪堪迫到可以出手暗算的距離時,谷滄海突然一橫身,插入她和方丈師兄之間,大聲道:「方丈師兄,她的話只怕有假,小弟瞧見那搖魂、蕩魄二女不時冷笑,好像很得意一般。」 弘經大師到底是得道高僧,聞言頓時警覺,暗暗運起神功,登時恢復常態,雙眸中再度射出智慧的光芒。 花蕊夫人一瞧前功盡棄,氣得冷笑一聲,纖指起處,輕飄飄向谷滄海點去。 她雖是在盛怒之下,舉止卻仍然十分優雅動人,這一指含蘊無限殺機。 然而表面上卻好像打情罵俏一般,使人不生提防之心; 但谷滄海吃過化陽指的苦頭,後來聽師父應真大師講過這一門功夫,得知一共十三節,當日的黎若研只練到第十節而已,卻已足以稱霸一時。 這花蕊夫人自然已達到第十三節的最高境界,到了這等地步,指法與她整個人的聲音、表情,完全配合。 凡是男人被她指勢一罩,都無法反抗,反而乖乖地把額頭送過去讓她點中,全身軟癱而死。 他既是深知其中厲害,而他本來天真尚存,不懂男女之事,加以修持少林寺無上內功心法,又得到諸長老助長功力,故此心靈活潑潑地毫未受制。 這時施展出師門秘傳奇功無敵金剛力,運掌掃去。 掌力發處,排空生嘯,聲勢之威猛,連花蕊夫人也不禁大驚失色,迅快飄退丈許。 關棋大喝一聲:「教主不須伯,在下關棋來也!」 他滿腔是仗義護花之情,奮然躍人,奔到花蕊夫人身邊。 花蕊夫人心中不悅,殺機已生,但反而十分柔媚地回眸一笑,道:「原來是關堡主駕到,聽說黎定兄邀你同行,許多人都感到不解。但目下只有堡主獨自聞入此寺,可見得真有過人的絕技。」 關棋心花怒放,連腮下那部暗赤色的鬍子,也似乎變得鮮紅了一些。 他道:「教主好說了,在下只有幾手微末小技,豈敢當得教主謬獎,那少年想必就是谷滄海了?」 花蕊夫人笑道:「正是,此子身手不俗,還望堡主鼎力相助,快點誅殺,以免礙事。」 關祺道:「謹遵芳旨。」 正要上前,花蕊夫人伸出纖纖玉手,抓住他堅硬如鋼鐵般的胳臂,道:「且慢,外面的情形如何?」 關棋感到她掌上的熱力,不禁一陣心跳,怔了一下,才道:「正在混戰,對方已使用羅漢大陣。」 花蕊夫人哦了一聲,道:「堡主敢是精通各種陣法麼?」 關棋道:「說不上精通二字,但也曾在這上面用過不少苦功。」 她這時才恍然大悟、忖道:「原來黎定想借他胸中所學,抵禦羅漢大陣,但他卻獨自聞入此寺,不知是何緣故?」 她曉得這其中的關係一定不小,否則關棋怎敢撇下黎定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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