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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他們這麼一說,眾人但覺厲斜殺死陳伯威之舉,既不容易,亦足見此人的行事,沒有什麼道理。

  沈宇道:「陳伯威被殺之事,連威堡可能尚未宣佈。但不管怎麼樣,厲斜也不可能跑到河南。因為在下親眼見他墜落危崖之下,埋身於百十丈沙石之內,除非他是不死金剛,不然的話,他已經命喪黃泉了。」

  他最後才說出來的消息,使得眾人又一陣驚訝。尤其是湖廣鏢局的賈濟之,更是似信非信地凝視著他。

  方公榮哈哈一笑,道:「沈兄不是凡俗之士,既然他親眼目睹厲斜已死,那就不必再為此人費神啦,來,來,咱們幹一杯。」

  眾人雖是暫時把話題轉開,可是等到席散,大家移到另一座小客廳中喝茶之時,又提起了此事。

  賈濟之問道:「沈兄乃是在座中唯一見過厲斜的人,能不能猜出河南地面有人冒用厲斜名字的緣故呢?」

  沈宇道:「這一點在下也不明白了。」

  孔任重問道:「厲斜跌墜危崖之下,敢是自己失足的麼?」

  沈宇笑一笑,道:「當然不是,剛才徐兄不是提起過成都的風波麼?厲斜當場傷了三名武林高手,卻因此種下了殺身之禍。」

  眾人矍然聆聽,沈宇又道:「這受傷的三人,據說乃是武林中一個最詭秘的家派,稱為九黎派,他們秘傳的聯手結陣功夫,天下無雙。後來就是九人聯手結陣對付厲斜的。」

  賈濟之道:「厲斜在九個人合力圍攻之下栽了,可不能說他武功不行啦!」

  沈宇道:「當時那九黎派的九名高手,仍然贏不得厲斜的寶刀,最後發動預先埋好的炸藥,使危崖崩塌,厲斜與沙石飛墜,才結束了這一場惡鬥的。」

  屠孟飛道:「沈兄言下之意,竟是說那九黎派的九名高手,如憑真正武功,也無法贏得厲斜的一把寶刀麼?」

  沈宇頷首道:「正是如此。」他一看眾人神色,便知道他們有些是不信厲斜武功如此高明,有些是認為九黎派諸人定非高手,當下又道:「在下目睹那九黎派諸人,個個功力深厚,招數詭奇,竟也無法佔得厲斜的上風時,真是感到難以置信,若不是他們預先埋下火藥,巧妙地引發,把厲斜炸落崖下,只怕這些人還是要吃大虧的。」

  方公榮以驚奇的語氣,道:「這等兇險的情事,聽起來真夠味道。」

  賈濟之接口道:「方大人很感興趣,這是大家都看得出來的。因為方大人竟忘記把貴府此處的地形告訴沈兄。」

  沈宇疑惑地哦了一聲,轉眼四望,但他實在瞧不出這座小廳,以及外面的一個小院落,如此簡單的形勢,畢竟有什麼值得介紹的?

  方公榮打個哈哈,道:「這是寒舍的一個小秘密,既然賈總鏢師露了口風,兄弟便不能不向沈兄略作介紹了。」

  「這座院子的圍牆外,另有一個院落,再過去就是一道五尺高的矮牆,外面的人,很容易看見院內的情形。」

  沈宇聽到這裏,還猜不出一點頭緒,所以更感興趣地聆聽。

  ▼第十三章 逃犯風波

  方公榮接著說道:「那道矮牆外面,尚有人家,但這些人家的圍牆,都高達兩丈,所以如果有人從巷子進來,轉到這邊,僅能夠查看得見舍下那座院落。」

  別人都不作聲,沈宇忖道:「莫非他們都知道這個秘密麼?」當下問道:「方大人府上這座院落,竟特地讓外面行過之人可以看見牆內的情形,是不是?」

  方公榮點頭道:「正是,因為從巷子出去,便是一塊曠場,在曠場另一邊,卻就是本城的監獄,在兩丈有餘的高牆之後,囚禁的不是死刑犯,就是重刑犯。」

  沈宇恍然啊了一聲,道:「方大人敢是撥出府上這塊地方,作為逃獄犯人的陷阱麼?錯非方大人身膺治安重任,誰也不敢這樣做法。」

  方公榮道:「沈兄一聽而知,可見得真是才智過人。」

  沈宇道:「方大人好說啦!只不過逃獄之事,是不是時常發生?」

  方公榮點頭道:「不錯,此獄之內,死刑犯人有數逾千,那是因為南方數省凡屬處斬的死刑犯,都解送來此之故,重刑犯也有上千之多,都是犯有大案,案情牽涉或是踰越一省,或是另有重案,便都解送南京。」

  那時候南京仍然保留中央政府的虛名,設有各部、府、院、寺、監等,管制一如北京,只少了內閣,以及人員較少而已。由於南直隸範圍遼闊,地區包括江蘇、浙江兩省,是以方公榮這位總捕頭權力極大,但事情也就夠繁多了,何況尚有南方數省的重案,要移送南京,是以更可見得方公榮責任之巨大沉重了。

  只聽方公榮又道:「我向來主張對犯人不宜過嚴,尤其是判了死刑的,其中不免也有冤枉之人,如是在他們行將處斬的有限時日內,還用嚴苛手段對付,那就太說不過去了。因此之故,這座大獄之內的犯人,生活都較之全國各地的牢獄過得好些。可是這麼一來,守衛上就不免有隙可乘,逃獄之事,往往發生。」

  沈宇對他力主寬大的觀點,不禁肅然起敬,忖道:「此人雖是公門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卻沒有老公人那種可惡習慣,仍然很尊重每一個人的權力,這等見識胸襟,萬萬不是常人可及。」他禁不住誠懇地問道:「既然常常發生逃獄之事,這一點對方大人恐怕不大妥當吧?」

  方公榮軒眉一笑,道:「這一點我還擔待得起,再者不瞞你說,我另有一點手段,幾乎能把逃獄犯人悉數擒回。」

  沈宇訝道:「就用這個陷阱麼?縱然很有效,可是一次兩次之後,犯人輾轉相告,如何還能保持效力?」

  方公榮道:「凡是逃獄之人,捕獲後便隔離起來,過一些時候,如果不是處決的犯人,便轉送另一個監獄,這回他決計沒有再逃的機會,因為這一座真是銅牆鐵壁一般,守衛森嚴,從來沒有人逃走過。」

  沈宇道:「在下明白啦,方大人對這些犯罪之人宅心仁慈,給他們一個很好待遇的機會。可是如果他們劣性不改,妄行逃走,這才當真關起來。」

  方公榮道:「沈兄說得正是,據我的觀察,世上之人,都不可以姑息縱容,尤其是對人群有害的,只可以給他們一次機會,如若頑劣如故,便須得嚴予制裁,免得這等頑劣之人,逃到世上,使別人吃苦。」

  他停歇一下,又道:「每一個犯人,都曾反覆向他們曉諭這個道理,所以妄圖逃走之人,絕大多數是頑劣悍惡之徒。」他說到這裏,屋角突然傳來一陣鈴聲,接著又短促地響了三下。

  方公榮面色微變,道:「真可惡,有人逃獄啦!而且竟有三名之多。」

  闔座之人,都不禁泛現興奮之色,目光紛紛向院子那邊望去。

  方公榮道:「這三名逃犯正朝這邊奔逃,預料一定會鑽入巷內,沿著高牆而到達舍下,諸位既然恰巧趕上,請到這邊來,可以瞧得清清楚楚。」

  他帶領眾人,走入院子,在右角的牆邊,在花架旁邊拿掉一塊木板,但見牆上有一道寬闊的橫縫,竟是在牆上挖掉了一排磚塊使然。不過在縫隙的那一邊,卻被茂密的藤葛遮起來。因而這些人可從藤葉間透望過去,那邊的人卻萬萬發覺不到有人窺視。

  沈宇等八九個人都屏息靜氣地張望,但見那邊是個院落,種植著花木。廳子在左面,故此他們只能看見廳門的一部份。同樣地從外面那堵矮牆透望入來之人,亦只能窺見廳子的一部份。

  轉眼間出現了三個人,都在矮牆外停步。但見這三人當中,有兩個大漢滿面鬍鬚,頭髮散亂。另一個白淨臉皮,年約四十餘歲的男子。他們都穿著囚衣,一望而知乃是逃犯。

  在這三名逃犯當中,那兩個滿面鬍鬚的漢子,雖然長得高大兇悍,使人畏懼,但瞧起來那個白臉膛的中年男子,才是這個小團體的領袖。

  原來那個中年男子的態度鎮定,目光銳利,形成一種高過另兩個同伴的氣度。

  他掃望一眼牆內的形勢,便點頭道:「咱們進去躲一下。」

  一個大漢道:「這兒太靠近監獄啦,還是走遠一點的好。」

  中年男子冷冷道:「走遠一點?哼,咱們穿著一身囚衣,光天化日之下,往哪兒跑?」

  圍牆這邊的人,不但看得見他們的動靜,而且聽得到對話,當下不約而同地感到方公榮的這個陷阱,實在甚妙。

  那三人越牆而入,眾人一瞧這三人的動作,無不吃驚,敢情他們身手矯健,顯然均是輕功高明之士。

  那中年男子領先而行,一面道:「咱們先設法換下這一身衣服再說。」

  他們向廳子行去,意思是想從廳子進入後宅,搜劫一些衣物,甚至趁機打劫些銀錢使用。

  他們拾級登階時,忽然都停止了前進之勢,敢情上面走廊出現了一個人,正是南直隸總捕頭方公榮。

  方公榮雖然只是一個人,可是他的氣派威勢,使人一望便知不是好惹的人物。

  中年男子首先開口道:「閣下是誰?」

  方公榮冷冷道:「本人掌管南直隸數千里巡捕之事,姓方名公榮,只不知你們可曾聽過我這個名字?」

  這三名逃犯都驚訝得呆住了,並且也明白了這個人為何如此大膽,竟敢獨自現身,阻住他們的去路。

  為首的中年男子說道:「原來是總捕頭方大人,我們這一下可不是自投羅網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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