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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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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宇訝道:「晚輩並不是認為絕對沒有這等可能,然而問題是她為何要這樣激你?此舉對她有何好處?」 向相如道:「沈公子自是想到,她既是弄得天怒人怨,使貧道對她只有憤恨,則殺了之後,心中當然不會難過。」 沈宇承認道:「是的,晚輩正是這樣想。」 向相如黯淡地笑一下,道:「莫說是沈公子,就算是天下最聰明之人,也斷斷猜不出這個原因。」 沈宇很快地插口道:「除非她已經發瘋了。」他一提到「發瘋」,登時聯想起父親,他因為目前初步斷定父親殘殺盟弟之舉,乃是「失心瘋」之故。 向相如道:「你已猜對了一半,貧道對沈公子的絕世才智,實在極感佩服。」 沈宇道:「可是如果桂紅蓮已經發瘋,希望死在前輩手底,則她何以不直接找你,迫你決鬥。這時向前輩實是很難留手。換言之,在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情況下,向前輩不易有選擇的機會。」 向相如道:「她若然找我決鬥,結局是很可能死在她的拐下,對也不對?」 沈宇點點頭,但卻感到他此一解釋,未能使人滿意。 向相如又道:「貧道直到六年前,才猛然醒起一事,於是恍然大悟她何以要死在我劍下之故。」 沈宇不敢開腔打擾,靜靜地聽著。 向相如接著說道:「原來當貧道與她尚是夫妻時,這話已是四十餘年前的事。她曾經問過我,假如她做錯了事情,我會不會親手殺死她?你一定也能瞭解,對於她所謂錯事,其時我所聯想得到的,只限於男女之間,例如她一時糊塗而與人通姦。因此我便告訴她,只要她事後知道做錯,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殺她。」 沈宇恍然地點頭道:「向前輩的答覆太含糊了!她除了知錯之外,應當加上改過和不許再犯的限制才好。」 向相如道:「正是因為這一點微妙的疏忽,所以我被她困擾了幾十年,還不明白她的瘋狂行為的原因。總之,當時她要我發了一個至為惡毒的誓言。我知道她深信這一套,所以她要我殺死她,然後應自己的毒誓。」 沈宇楞了一陣才道:「她若是深信毒誓一定應驗,而不惜賠上自己的性命,那一定是瘋了。」 向相如道:「難說得很,她是迷離秘宮的人,在別人這等誓語可能不靈,可是她卻不同。唉,貧道雖然不能深信其有,但亦不敢信其必無。」 沈宇道:「這樣說來,向前輩不打算親手殺了她。」 向相如道:「如果可能的話,貧道希望別的人殺死她。」 沈宇道:「她這樣一個作惡多端的女人,取她性命的話,任何人也不會於心不忍。但如果換了晚輩處於向前輩這等境地之中,我一定親手解決了她!」 向相如點頭道:「如是迫不得已,貧道亦會下手。咱們今晚的行動,以救人為主,這一點希望沈公子同意。」 沈宇道:「當然,當然,救人自然是最要緊的。」 向相如道:「同時咱們無論哪一個先碰上桂紅蓮,也不可先存誅殺她之心,最好先試探她的造詣,等下一次碰上了才作除害的打算。也就是說,咱們目下只求無過,不求有功,才是萬全之策。」 他一邊說,一邊取出油膏,藥水和鬚髮等物,接著替沈宇化裝。他的手法純熟迅快,一會兒就弄妥了。 沈宇攬鏡自照,但見鏡中面目,已經改變了很多,與向相如相當肖似。等到他穿上衣服,向相如打量幾眼,便道:「在黑暗中,桂紅蓮決計瞧不出你是冒牌貨。」 沈宇道:「向前輩這一套易容之術,實是高明得很。晚輩也深信桂紅蓮瞧不出破綻。」 向相如道:「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桂紅蓮想不到我有替身這一著,所以她不會細心辨認。沈公子此去只要把她誘開,給貧道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搜救玉珍,大概已足夠了。」 沈宇點頭道:「行,事後晚輩還要不要到這兒來?」 向相如道:「咱們第一次行動,未必如願得手,是以甚望沈公子相助到底,屆時光臨寒舍,瞧瞧玉珍是否已救了出來?」 他們約定之後,向相如又告訴他一些細節,以便應付桂紅蓮。 *** 這時已快二更時分,沈宇打頭站先行出發。他已得知路徑,以及那所尼庵內部的大致形勢,故此不久工夫,已達那所尼庵。他越牆而入,到了第二進的一座院落,才一飄身落地,突然一陣陰森刺耳的笑聲,從房內傳出。 沈宇感到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忖道:「我自問腳下全無聲息,可是聽這笑聲,顯然屋中之人已發現了我,只不知這人是不是桂紅蓮?」 念頭轉過,隔了半刻,房門突然打開,一道人影走出來,在房外的廊上停步,望著黑暗中的沈宇。 房中有燈光射出,故此沈宇毫不費力地就把這個人看得一清二楚。但見對方這個老婦,身穿黃衣,手持拐杖,面上籠著一層紗巾,看不見面貌。可是從那難聽的笑聲推想,她的面貌一定醜陋的可怕。 沈宇看了這個老婦的裝束和那根拐杖之後,不必詢問,已知道對方必是桂紅蓮無疑。當下默默不語,凝視這個黃衣老婦。 黃衣老婦陰森笑聲一收,冷冷道:「向相如,我總算把你迫出來啦!」 沈宇得過向相如指點細節,故此應該如何稱呼對方,亦不會弄錯,於是啞聲問道:「桂紅蓮,咱們談談條件如何?」 桂紅蓮驚奇地道:「咦,你的聲音怎麼變了?」 沈宇道:「我已經老啦!身體大不如前,最近傷風咳嗽了好多天。」 桂紅蓮冷笑一聲,道:「我還不服老,你休想用這等話打動我。」 沈宇嘆一口氣,道:「好,別的話不說,咱們談談條件如何?」 桂紅蓮道:「你何須與我談條件?」 沈宇訝道:「這話怎說?」 桂紅蓮恨聲道:「你不是已經研創出一套專門克制我的劍法麼?昨夜我已被那小淫婦刺了一劍。哼!哼!你何不索性施展出來,把我殺死?」 沈宇道:「我不使用這套劍法,總不能認為這是得罪你的事情吧?對不對?」 桂紅蓮悍然道:「你此舉正是大大的得罪了我。」 沈宇雖然是冒牌貨,但聽了這等全然無理取鬧之言,也不禁氣歪了鼻子,怒道:「胡說八道,這樣也會得罪你的話,除非你發瘋了。」 桂紅蓮反而變得平和起來,徐徐道:「你且勿生氣,須知我們的情況不一樣,假如你根本打不過我,才與我談判,則我還可以考慮。但現在你有取勝的把握,卻不動手,分明含有憐憫之意,因此我絕對不能答應。」 沈宇一聽,認為不無道理,登時氣也消了,道:「原來如此,但老實說,我並沒有贏你的信心。」 桂紅蓮道:「為什麼呢?」 沈宇道:「因為你的武功已經大有精進,我方一抵達,你便能察覺,憑這一點,我就不敢輕易與你拚鬥了。」 桂紅蓮得意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出身迷離秘宮,像這種稀奇古怪技藝,何足道哉!這可牽扯不上武功方面。」 沈宇道:「哦?當真與武功無關麼?」 桂紅蓮道:「當然啦,我幾時騙過你?」 沈宇道:「縱然如此,我還是避免與你動手,天知道你還有什麼古怪絕技。」 ▼第十章 復仇女神 桂紅蓮道:「但我也決不與你談判,你有本事,就把那小淫婦奪回去。」 沈宇道:「好吧,跟你商量也是白說。」 桂紅蓮唰地躍入院中,橫拐作勢,一面厲聲道:「來,來,我們決一死戰。」 沈宇搖手道:「急什麼?我還要問你一句話。」 桂紅蓮道:「不必說了,我知道你要問什麼!」 沈宇道:「這倒是很出奇之事,那麼你就回答來聽聽。」 桂紅蓮道:「你不外想知道那小淫婦的情況,我告訴你,她從頭到腳,沒有毫髮之傷。你只要能擊敗我殺死我,便可以得回一個活生生的人。」 沈宇冷笑一聲,道:「你完全弄錯了,我要問你的是你口口聲聲說人家是小淫婦,我倒要請教一聲,這淫婦二字如何解釋?」 桂紅蓮厲聲道:「淫婦就是她,她就是淫婦。」 沈宇冷冷道:「若然她尚是處子之身,還算不算淫婦?」 桂紅蓮楞一下,但旋即反問道:「假如她不是處子之身呢?你怎麼說?」 她這一記反擊,表面上好像強辯,但事實上凌厲無比。要知向相如與范玉珍乃是師徒而已,就算他從未碰過范玉珍,也無法肯定范玉珍是不是處子?反過來說,如果向相如確知范玉珍乃是處子之身,則他們之間的關係,雖然未曾有過燕好之歡,但顯然也超逾師徒的關係,否則如何能談到這等問題? 沈宇馬上就想到這種種的問題,只好應道:「我問心無愧,而玉珍平常也表現得很有分寸,因此我敢相信她必定尚是處子。」 桂紅蓮卻想起范玉珍夜入旅邸探訪男人之事,當下仰天長笑,道:「我們就拿這件事打賭好不好?如果她還是處子之身,我當場自殺,但如果她不是,你便如何?」 沈宇楞了一會,才道:「你怎能肯定她不是處子?」 桂紅蓮道:「這是我的事,你不必問。」 沈宇道:「不行,誰知道你有沒有使詭詐手段。」 桂紅蓮淡淡道:「不打賭就拉倒,這話本來是你自己先提出來的。」 沈宇道:「桂紅蓮,咱們糾纏了幾十年,你到底獲得了什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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