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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華郎忙道:「不是,不是,僅是景色變了而已。我們出了西門,就是在嘉陵江邊,此去須得沿著江邊往北,到蓬安之後,才渡江奔營山。」 艾琳道:「原來如此,聽說嘉陵江的景色,非常優美悅目,是也不是?」 董華郎連連點頭,開始介紹這一條江水兩岸的風光。 但俗語說得好,百聞不如一見,當他們沿著江邊的大道驅馬前行,但見寬闊而澄明的江水,平靜地流動,兩岸綠樹平疇,可以看到農人在田裏耕作,漁人則在水上駕舟飄浮,一眼望去,但覺一片寧謐幽靜,沁人心脾。 艾琳縱自視覺,心神舒暢非常。就連沈宇這個時時流露出沉鬱神情的人,這時也眉宇開敞,獲得了難能可貴的恬靜心境。 路上那些馬車和轎子,無不打起簾子,穿著紅紅綠綠衣裳的女人們,都沿途欣賞這等明麗的景色。但殊不知她們自身,也變成了景色的一部分,使美麗的河流,青綠的田野,平添了蓬勃的生氣。 董華郎那對眼睛,決不放過任何一輛轎車中的娘們,而且他總是死命使勁盯上一眼,才移開眼睛。 沈宇落在最後,故此看得最清楚。他發現許多女人,都被董華郎一盯之後,現出心慌意亂和發愣的神色。他並不哂笑這些婦女們,因為這個董華郎,的確有一種特別的魅力,能使人感到迷惘,婦女碰上他,那更是不用說要吃驚發愣的。 走了一程,景色越來越發優美悅目,而且那嘉陵江好像永遠沒有盡頭似的,這是使人很寬慰的感覺。因為凡是美好的事物,敏感之人總會驚怕很快消逝。但這條美麗的河水,卻似是永無窮盡,大可以放心欣賞,亦可以暫時錯過一下。 斜陽中飛鳥成群地飛過,一望而知這都是歸巢的鳥群,因而又提醒路上的人,時間已經不早了。 但這一行四騎,卻沒有把時間的早晚放在心上,縱然趕不上宿頭,他們在夜間繼續前行亦可,隨便找個地方坐過一夜亦可。總之,他們既不怕風霜寒熱,亦不怕野獸強人。而他們的體力,都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在普通的自然環境中,他們不受任何威脅。 厲斜笑道:「艾琳,你何不去找一處地方,停下來觀賞一番?黃昏之際,想必別有美妙之處。」 艾琳轉眼看看天邊,但見紅日已到了暗碧遠山的山頂,夕陽餘暉,染出滿天霞彩,絢爛奪目。她感到這一刻實在值得留戀,於是在河畔一塊高起來的草坡上,跳落馬下。 餘人也紛紛下馬,在路上經過的行人馬車,看見這四個男女在草坡上坐立,都不禁投以驚詫的目光。 厲斜與艾琳談了幾句,恰好有數艘漁舟,在附近飄浮捕魚。厲斜道:「如果他們打到大一點的魚,咱們便買下來,晚上拿來煮了下酒。」 艾琳欣然道:「這主意妙極,便只怕買不到酒。」 董華郎接口道:「這事包在兄弟身上。」 他轉身走開,不久就回轉來,道:「不但是酒,連鍋爐等物都齊備啦!」 艾琳四下一瞧,道:「在哪兒呀?」 董華郎道:「在下恰好攔住一輛空的馬車,吩咐車伕趕到南充,購備一切,不須多久,就會買齊載到此處。」 「今天的運氣怎樣?我們想買點鮮魚。」 那漁子提起數尾肥大的活魚給他們看,厲斜當下很高興地都買下來,艾琳顯然很愉快,美麗的面上,一直泛現著動人的笑靨。 那些活魚並不拿起來,而是放在竹製的窄窄筐籮內,浸在河水中,這樣那些魚不致死去。 艾琳忽然眼睛一亮,道:「咦,那漁船上有釣竿!」 ▼第四十八章 雙戰魔刀 董華郎馬上向漁人問道:「你的釣竿能不能借來用用?」 那漁人連連答應可以,並且釣餌等物一應俱全,艾琳更是歡喜,問道:「我在哪兒下鉤好呢?」 漁人道:「那要看姑娘想釣什麼魚,如果想釣到大尾的,就要坐船載到離岸稍遠的地方。」 董華郎立即與這漁人商量,租下他的漁船,讓艾琳乘坐。他雖是樣樣都能及時安排妥當,令人感到很舒服。但卻沒有絲毫矜功誇能的言語或神色,因而叫人感到願意接受這些好處。 艾琳徵求意見地向厲斜望去,道:「你來不來?」 厲斜笑一笑,道:「謝謝你的美意,我不來啦!」 別人聽了這話,還不能怎樣,但此言傳入了沈宇耳中,可就使他大感驚訝,而且忍不住問道:「你為何不去?」 厲斜道:「你好沒見識,我陪她前去,有何樂趣?」 沈宇大感不平,道:「與素心之人泛舟於碧波斜照之間,焉得沒有樂趣?」 厲斜灑脫笑一笑,向艾琳瞧去,但見她對他們的對話,正側耳聆聽,顯然非常感到興趣。 他緩緩道:「早得很,現在還談不到什麼素心人不素心人,如果她不屬於你,就算是天仙下凡,對你也沒有價值可言。」 「這是一種雅緻的樂趣,淡中有味,他日足供回憶。你的想法,未免太俗了。」沈宇反駁說,還揮手作勢,表示有若干憤慨。 厲斜道:「那你就錯了。」他的聲音很沉著有力,一聽而知他自信具有堅強的道理:「我與其身在其中,心裏空自盤旋著得失之心,倒不如跳出圖畫之外,在岸邊看她泛舟江上。再說,她如是專心垂釣,勢不能與任何人說話。你瞧,我在岸邊觀賞這幅絕世之畫,豈不是比混溷其中好得多?」 他果真說得頭頭是道,沈宇無言可對,但見艾琳嫣然一笑,跨上漁船。 厲斜道:「董兄,你到船上陪她如何?」 董華郎道:「好的,厲兄要我扮演啞巴,這也是新鮮的經驗。」他自我解嘲地說了這一句,便登上漁船。 厲斜找了一株樹下,坐在草地上,縱目而觀。 他的側面,相當好看。挺直的鼻子,濃黑而勁展的眉毛,以及緊緊閉著的嘴唇,都在顯示他具有果斷的「強人」性格。 沈宇瞧著這個敵手,又望望江上衣袂飄拂的艾琳,心中感到一陣洩氣,隱隱發現自己正處於極惡劣的形勢中。 忽見厲斜從囊中取出一本冊子,褪去絲織的囊套,便是一本薄薄的書籍。 他翻動披閱,嘴唇微微噏動,不問可知他是在念這本書中寫著的字,也許那是圖解注文,沈宇見了,心中砰然一跳,恨不得搶過來看看。 厲斜看了好一陣子,忽然把這本冊子放在草地上,抬頭向江中望去。 沈宇眼見厲斜雙手都離開那本小冊子,心跳頓時加劇,暗念如果這刻江中的漁船,忽然發生事故的話,厲斜勢必迅快躍奔而去。 他轉眼望向江中,只見艾琳已坐在船頭,持竿垂釣,江上的微風,吹得她一頭長長的秀髮直飄動。 董華郎卻向江邊瞧看,他一定也看見了。厲斜的動作,甚至會看見那本擱在草地上的小冊子。 沈宇恨得牙癢癢的,心想董華郎如果真心相助,便應把握機會,製造出一種驚人事件,誘使厲斜不顧一切的衝到水邊。這麼一來,他垂手而得到那本刀經,豈不甚妙? 可是董華郎沒有一點動靜,還把目光移開,不向岸邊瞧來。沈宇再看厲斜時,但見他的右手,很自然地落在那本刀經上。沈宇的心隨著對方的手直往下沉…… 暮色漸深,艾琳收起釣竿,厲斜則收起了那本刀經。沈宇輕輕嘆口氣,也收起了他的僥倖之心。 董華郎回到岸上,便到大路上等候。不久,馬蹄和車輪聲遠遠傳來。 厲斜與艾琳坐在一起。厲斜道:「這個人雖然有點邪門,但卻是極能幹的角色。」 艾琳道:「他要跟我們一道走麼?」 厲斜道:「隨他的便,反正他也不足以污我的寶刀。」 艾琳道:「我看這個人一定有什麼陰謀詭計。」 厲斜道:「如果他敢作怪,那是他自尋死路,你不必把他放在心上。」 沈宇接口道:「他的確很能幹,又善解人意,我跟著你們,也可以沾光不少。」 艾琳皺皺眉頭,道:「你少作聲,提防我給你兩個嘴巴子。」 沈宇犯不著讓她有機會表演,趕快閉口不言。 厲斜沉吟一下,然後以沈宇也聽得見的聲音道:「真奇怪,沈宇這回馴良得多啦!」 艾琳哼一聲,道:「他敢不馴麼?」 厲斜道:「話不是這麼說,這廝脾氣倔強得很。目下如此馴良,一定有不軌的圖謀。」 艾琳道:「諒他也變不出什麼花樣來。」 厲斜道:「我決不肯如此低估他。你最好也小心點,免得他一旦反噬,你可能有措手不及之虞。」 沈宇對此人的警覺性,相當佩服。因為他的確有所圖謀。關於艾琳方面,現在自然也沒有那麼容易,就殺得死他,雖然他還不至於反噬。 董華郎突然大叫一聲,聲音淒厲,一聽而知發生了巨大變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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