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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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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西門的安旅棧,獨自佔了東跨院。根據消息,他竟是獨自一個人,只有一匹白色的坐騎。」 藍冰心身子一震,道:「可是紅鬃毛的白馬?」 「大概是吧,啊,那是連威堡的好馬麼?」 「是的。」藍冰心突然泛起一個主意,口氣變得平靜下來,道:「奇怪的是青蓮師太究竟往哪兒去了?」 「我們只好耐心等候,也許再過三天,她就會出現了。」 曇華師太見她已恢復平靜,當下大為安心,與她稍稍談了幾句,便返回禪房。 藍冰心等她一走,馬上梳洗收拾,作各種準備,但她並沒有什麼行動,一直等到將近黃昏之時,才悄然走出這座慈雲庵。 她徑直走向城西,不久,已到了目的地,便是那座規模還過得去的「安旅棧」。 她一直行入客棧,向東跨院走進去。店中的掌櫃和夥計,見她不向人探詢,認為她是與客人約好而來的,便也不多事攔詢。 藍冰心踏入跨院之後,伸手整整頭髮和衣服,這才筆直走近上房,撥開簾子,瞧看房內。 第一間寂然無人,走到第二間時,房內已傳出厲斜的聲音,道:「你不是那位花名叫做翠環的姑娘麼?」 「是呀!」她嬌媚地應道:「只有大爺你一個人麼?」 「只有我一個人,你進來吧!」 藍冰心走進去,但見厲斜穿著貼身的便裝,神態閒豫地坐在躺椅上。 他站了起身,舉止自然而然含有瀟灑的味道,藍冰心忖道:「假如我不是為報仇而來,只怕會喜歡上這個男人,也未可知。」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的魅力,但正因他具有風度魅力,使她更容易行事。因為她必須設法接近他,才有機會下手。假如他是個可厭之人,藍冰心獻媚之時,勢難裝作得自然熱烈。現在她卻可以先使自己喜歡這個男人,真心地向他獻媚勾搭,以達到接近的目的,態度上可以極為自然和熱烈,無須假裝。 藍冰心對於衷心喜歡上這個男人而得以便利她行事這一點,固然沒有想到,在相反方面的可能發展,她更沒有想到。 要知藍冰心唯一可以殺死厲斜,以達到為夫報仇目的的方法,便是利用她的美貌,向這男人獻媚,俾可與他接近,必要時縱然獻出肉體,亦在所不惜。等到已經可以與厲斜接近時,自然有極多機會,可以使用她秘藏的小毒刀,將他刺殺。 前面說過,藍冰心本是正正經經的女子,除了天賦美貌之外,更有滿腹才情。但她如果一見厲斜,感到他面目可憎,言語無味的話,則她在獻媚之時,乃是昧著良心強裝出來,這樣自是很勉強和不自然。 但如果她認為對方儀表言談,都很出眾而感到喜歡的話,則她在設法與他接近時,便無須勉強自己,所以表現得熱烈纏綿和真摯。這等情況,對於她想「接近」對方的願望,固然大有助益,增加成功的機會。然而在相反方面,假如她在交往的過程中,忽然當真愛上這個男人,那時候,她的麻煩,將比沒有法子接近對方更大些。當然她沒有考慮到這種種,心中除了報仇的念頭之外,就沒有旁的想法了。 厲斜顯然很感興趣的望著她,目光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她,恣意欣賞她的美貌和纖長玉立的身材。 藍冰心道:「你不讓我坐下麼?」 厲斜忙道:「請坐,請坐,這是因為你突然光臨,使我受寵之餘,不覺忘了招呼你啦!」 藍冰心盈盈落座,道:「厲大爺覺得很奇怪麼?」 厲斜道:「的確感到十分意外,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並不是容易自作多情之人,亦不會輕易胡思亂想。」 藍冰心嫣然笑道:「那太好了,賤妾一看就知道你是特立獨行之人,一切作為,都與凡俗之人不同。」 「你如果不忙的話,」厲斜道:「我親自泡壺好茶,以饗你這位美麗的不速之客。」 「好極了,只不知厲大爺你將以什麼好茶饗客?」 「原來她也是行家。」厲斜泛起歡喜之色,道:「在我行囊中,有兩種茶,產地不同,只不知你要嚐哪一種?」他此言一出,隱然已有考較對方之意。 藍冰心道:「是哪兩種?」 「一是湖州顧渚的紫筍,一是會稽的日鑄。」 藍冰心笑一笑,道:「都可以。」 厲斜眉頭一皺,道:「聽你的口氣,似是這兩種名茶,都僅只能勉強入口,是也不是?」 藍冰心道:「若是平日,心身閒適,有明窗淨几,風日晴和。主人取出這兩種名茶,呼童烹水,當此之時,可說是清福如仙,風雅之極致,賤妾豈敢小看這兩種罕得的名茶?」 「但現下既非心身閒適,也不是明窗淨几,風日晴和,所以你的看法,就不一樣了,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藍冰心道:「目下旅邸相逢,人如萍水偶遇,匆忙隔膜,只宜煮六安茶,可消垢膩,除積滯。」 ▼第四十章 男女之間 厲斜不禁啞然失笑,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紫筍和日鑄茶,還不足以當你品嚐。」 藍冰心道:「顧渚紫筍,天下知名。歐陽修也說過,兩浙產茶,日鑄第一,這兩種名茶,賤妾豈敢小看,不過……」 厲斜道:「不過什麼?」 藍冰心道:「不過若是苛求一點,天下名茶,包括武夷雨前在內,也不及敝省雅州蒙山中頂所產的散芽石花,號稱天下第一。」 厲斜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分明真是大行家,便不敢逞強,說道:「我記得天下最佳之茶,當推『雀舌冰芽』,何以你說蒙頂石花,推為第一?」這話已是「請教」的意思,言詞倒也誠懇。 藍冰心道:「厲爺說得不錯,那雀舌冰芽,確實可算極品,而且是漕司所進供皇上試新的。但其時是在宋代,現在我大明朝對茶道大有精進,風味迥異,所以賤妾敢推蒙頂石花為第一。」 她停歇一下,又道:「那雀舌冰芽,乃是將已是最好的細芽,再加揀剔,只取一縷芽,以珍貴精潔皿器盛裝,漬以清泉,光瑩有如銀絲。當時每一誇的價值,竟達四十萬錢。厲爺當必也曉得,每一誇只能沖泡數杯而已。若論貴重值錢,實是無可匹敵的了。」 厲斜道:「如此昂貴精選的名茶,難道味道還不及別的茶麼?」 「那也不是。」藍冰心道:「宋代制茶,須雜以龍腦等名香。但此舉適足以奪去茶葉本身的香味,此外,那雀舌冰芽先以水浸,其實已失真味了。是以後世名家,都覺得很不解。」 厲斜這才恍然明白,道:「這只是口味不同而已,但以我想來,先代制茶之法,果然不及現在。」他凝目打量這個美女,似是重新對她評估。 藍冰心笑道:「你可是覺得奇怪,像賤妾這等微賤出身,如何懂得茶道?」 厲斜道:「你既是成都大負詩名的女校書,懂得茶道,何奇之有?」 他從行囊中取出兩個宛如拳頭大小的白錫圓口罐,道:「這便是紫筍和日鑄茶,錫罐是套口的,是以不虞洩了香味。」 藍冰心取過一罐,打開套蓋,倒了一點在掌心,細看之後,又小心嗅聞。最後讚美道:「此是湖州顧渚的紫筍,真是好茶。可惜沒有合式的茶具,此地亦沒有佳泉,不能加以品嚐。」 厲斜道:「你亦無須太過固執,如是每一樣都要講究到底,只怕一輩子也喝不上十回八回。」 藍冰心道:「所以應該帶點除膩消滯的六安茶啊!又或者是別的中等的茶,則隨時隨地可以烹飲解渴。但這等上品名茶,便不可如此了。」 厲斜聳聳肩,道:「隨便你吧,請問你除了茶道之外,還精於什麼?」 藍冰心給他一個甜甜的笑容,道:「賤妾雖然對飲食玩樂各種門道,都懂得不少,但專精的卻可說是沒有。只有對服侍男人之道,頗有心得。」 厲斜眼中閃過熾熱的光芒,道:「只不知我可有試一試的資格沒有?」要知「服侍男人」這句話,含意廣泛,可以叫人想入非非。 藍冰心道:「厲爺若是不嫌棄,賤妾自是樂於效勞。」 厲斜以單刀直入的手法,率直問道:「那麼你第一步怎麼做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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