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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沈宇搖頭道:「暫時還不行,因為他的刀法,實是無法破得,但在才智上,他不一定鬥得過我。」

  他說完之後,便陷入沉思之中,青蓮師太也不驚擾他,自己在附近查看,瞧瞧厲斜有沒有跟來。

  等她查看了數遍,不曾發現厲斜已跟來的任何跡象,而回到沈宇身邊時,沈宇亦從沉思中醒來。她道:「奇怪,厲斜似乎沒有來。」

  沈宇道:「他多半已趕去找艾琳了,或者是在約定的地方等她,哪裏有空到這兒來呢!」

  「但他說過,要在這三天之內,對你不利,如果他不是時時刻刻跟著我們,如何能把握我不在你跟前的機會而向你下手?」

  「他深信你已作防範,所以暫時不會跟來。但這是表面上的理由,我對這整個事件,可不作這等看法,而這正也是我要與他鬥一鬥心機才智的地方了。」

  沈宇慢慢的說,顯然每一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來的。

  青蓮師太忽然泛起一個很奇怪的感覺,那就是沈宇和厲斜這兩個年輕的男人,似乎已在當代的武林中,佔據了最重要的兩個角色。從現在起的武林史上,值得書寫記錄的一切活動,都將與他們有關,或者是因他們而發生的。

  她暗自思量了一下,並不認為這個感覺荒謬無稽,相反的她發現了一些道理,這是使她作這等想法的道理。其中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所作所為,顯然有一部分是超越於個人的恩怨之上,而是以武道的最高境界為目標,所以他們的影響,將比同時代的其他高手,都要廣泛和深遠。其次,他們都是剛剛崛起,年紀輕,活力強,縱橫所及的範圍,自然難以估計量度了。

  青蓮師太的冥思玄想,被沈宇的聲音驅散,只聽他道:「那厲斜尚未得知你的姓名來歷,便飄然而去,這是很奇怪的現象。值得奇怪的是他已聽說你要暗算他,居然不予追究,更任得你與我在一起,難道我們身上沒有長著腿麼?他為何不怕我們高飛遠走呢?」

  青蓮師太給他這一提醒,也感到十分迷惑,道:「是呀!他為何不怕我們跑掉?」

  「由此可以看出,他聲明要在三天之內,取我性命。同時又使你相信,如果你與我在一起,他就不動手。這樣他只要找到我,就等如找到你了。」

  青蓮師太點頭道:「你說得不錯。」

  沈宇道:「雖然他目下尚不知你是出家人,否則他就不敢如此放心了。」

  「這與貧尼身為出家人之事,有何關聯?」

  「試想你既是規規矩矩的出家人,不能老在外面逗留,必須返回庵寺,這樣我與你分開了,他縱然找得著我,亦已失去你的影蹤了。」

  ▼第三十九章 名茶饗客

  「貧尼不必回去。」青蓮師太道:「就算回去,亦須過了這三天再說。」

  沈宇吃一驚,道:「這怎麼可以,你們庵中沒有規定麼?」

  「庵中雖有規定,但貧尼可以例外。」

  沈宇打量她一眼,面上不禁現出為難之色。因為這位具足三戒,跳出了紅塵的沙門弟子,看起來仍是那麼年輕動人,尤其是她這一身裝束打扮,根本看不出她是個女尼,因而在交接談話之時,很難不把她當作一個美麗女人看待。

  在這種情況之下,竟要與她一同起居達三晝夜之久,雖然不至於發生什麼嚴重問題,但若是被外人聽到,無疑將招來嘖嘖煩言。同時,在這一個具有正常慾望的男人立場來說,這三日三夜,無異是長時間的考驗和煎熬。此所以沈宇相當吃驚,心中大感為難。

  「沈施主何故如此不安?」

  「我……我……沒什麼呀!」

  「貧尼雖是出家之人,但年紀已不小,自問算得是通情達理之人。因此沈施主縱然與相好女友見面,或者是與一些朋友談笑之時,他們口沒遮攔,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貧尼決不介意。」

  沈宇心中道:「你未免太把事情往好處想了,而且你口氣中,雖然好像把自己看得很老似的,其實你正是最動人的時期。」

  他淡淡一笑,道:「好,咱們回城裏去,但請你記著,在這三天之內,咱們須要稍改稱呼,你不能被人家曉得是個出家人。」

  青蓮師太頷首道:「此言甚是,貧尼對此並無禁忌,只不知我們之間,應該怎樣稱呼才好?」

  沈宇沉吟一下,道:「如果大師不反對,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而在下則用你那菁菁的假名字以相稱,如果你同意了,則咱們在人前背後,俱須如此,才不致露出馬腳。」

  青蓮師太嫣然笑道:「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好不好?」

  沈宇點點頭,當先行下亂葬崗。他邊走邊道:「厲斜曉得我不會遠離的,這話他在成都時,已經說過。」

  「他憑什麼這樣說?」

  「是因為艾琳的緣故。」沈宇道:「我一直也不明白他何以有此一說,直到剛才不久,我才恍然大悟。」

  青蓮師太甚感興趣,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你要阻他為惡,所以認為你不會遠走?」

  「不是,是為了艾琳之故。」

  他向她作個含有深意的微笑,又道:「當我打算利用你對付他之時,才忽然恍悟,敢情這個傢伙,早已利用女人來對付我了。」

  青蓮師太道:「我仍然聽不懂。」

  「事情是這樣的,他早已瞧出我與艾琳之間,除了家門的冤仇之外,個人間卻仍有感情,尤其是我對艾琳。」

  青蓮師太道:「她曾經是你的心上人麼?」

  「老實說這一點還談不上,因為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年紀尚幼。可是我們深厚純潔的友情,歡愉美麗的往事,卻使我沒有法子忘記她。」

  青蓮師太同情地瞧著他,因為她已洞悉沈艾兩家的血仇,知道沈宇無可奈何的悲慘遭遇,所以也能瞭解他對昔年快樂時光那種懷戀難忘的心情。

  「雖然我對她談不上愛情,可是當厲斜以橫刀奪愛的姿態,把她帶走,我心中當然十分難過,因而急需想解決一切問題,包括感情在內。厲斜一定瞧出我有妒嫉的情緒,是以斷定我不會獨自離開成都。現在由於艾琳在此地,所以他也放心得很。」

  青蓮師太道:「這等手段的運用,實在可怕得很,換作是我,永遠也用不上這等計謀。」

  沈宇歉然道:「很對不起,我竟以這等男女之情,褻瀆你的清聽。」

  青蓮師太道:「別這樣說。我身為出家之人,雖是不作興來男女之情的這一套,但對於別人的心理,卻不妨多懂一點。」

  沈宇道:「懂得越多,禪心就越容易放逸,所以你最好少知道這等事。」

  青蓮師太訝道:「你對修道學禪,好像懂得不少呢!」

  沈宇道:「我曾在少林寺神僧紫木大師門下習藝多年,在他老人家座下,倒也學到不少修道的訣竅。」

  「原來如此。」青蓮師太欣然道:「那麼我們更是一家人了,你打算怎樣對付厲斜呢?」

  他們一邊走,一邊說,到了城內,沈宇領了她徑到另一家客店拍門。這一家客店,比之早先出事的那一間可小的多了。

  一名夥計出來開門,睡眼惺忪,口中還嘟嘟噥噥嘀咕著。及至沈宇把一小塊銀子塞在他手中,他才驀地清醒,人也有精神而且變得和氣了。

  沈宇道:「我昨天已訂好一個房間,是姓馬的朋友來訂的。」

  店夥哈腰點頭道:「有,有,馬大爺給您老訂好啦,請往這邊走。」

  他的眼睛卻斜斜向明豔的青蓮師太望去,又見他們兩人,一共只有一個小包袱,別無行李,所以十分驚異。

  但沈宇塞給他的銀子,發生了莫大作用。他問都不問,就帶他們往後進走。很快的就替他們點上燈,泡好茶,以及搬了一床乾淨的鋪蓋來,這才回去再尋好夢。

  青蓮師太坐在椅上,四下看了一陣,才道:「我生平還是第一次住店呢!你信不信?」

  沈宇道:「我當然相信,你有什麼感想麼?」

  「我正在想,這個房間雖是簡陋得很,可是旅客經過長途跋涉,有這麼一個地方睡上一覺,解除一整天的疲勞,心中一定覺得很滿意。如是在大風大雨之時,有這麼一處地方棲身,當然更感到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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