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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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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鵬飛終於低頭瞧她,王妙君溫婉微笑,看他沒有什麼表情,便道:「你早知我是什麼身分,對不對?」 展鵬飛點點頭,道:「當然啦!」 王妙君道:「那麼你一直都跟我演戲?」 展鵬飛道:「正如你跟我演戲一樣,你沒有吃虧,是也不是?」 王妙君道:「我已吃了平生前所未有的大虧,你還這樣說,未免太不公平。」 展鵬飛皺起眉頭,道:「王妙君,別血口噴人,我展鵬飛碰都沒碰你一下,這話從何說起?」 王妙君眼中流露出一層悲哀,輕輕道:「我的身子還是其次,但此心卻被你偷走了。」 展鵬飛冷哼一聲,道:「你騙誰?哼,你有心肝的話,還能名列斷腸府四大惡人之內?」 他鼻子中哼了一聲,又道:「你的心沒啥稀罕,你的身子更不值一文,我的確這麼想的。」 若論表現出來的態度,展鵬飛反而更像是斷腸府之人,冷酷無情,言利如刀,真教人受不了。 王妙君咬住嘴唇,忍下了悲憤,才道:「展鵬飛,你罵我別的可以,卻不可歪曲事實,我王妙君雖然認識了不少男人,有老有少,但至今還沒有人碰過我的身子……」 展鵬飛實是不信,卻不想在這個題目上多費唇舌,便道:「那是因為你看不起一般的凡夫俗子,對吧?」他預料她一定會順水推舟承認,所以對於她的點頭,全不放在心上。 眼角陡然瞥見程雲松往外走,這還了得?當下舌綻春雷,厲聲叱道:「程雲松,你給我站住!」 程雲松身子一震,立即剎住腳步。 展鵬飛運功聚力他所練成的水火絕命神指,原是老狼谷獨步武林的秘技,落在他這個五行派出身的人手中,「水」與「火」乃是五行中之二,與他多年苦修的五行神功有相濟相生之妙,加上天生穎悟,指力運用時增加了好些變化。目下即使是老狼谷高手見他施展,也將認不出這一指功,竟就是他們的絕藝。 兩人的距離約有十步左右,展鵬飛估計運指遙點的話,只須一招「魚沉雁落」,那程雲松被地勢所局限,勢必斜斜倒縱回店內。 他非常冷靜自信,毫不多想。可是程雲松的表現也很奇特,他站在那兒,既不移動,亦不回頭。 展鵬飛冷冷道:「你幹嗎不回過頭來?」 程雲松道:「有什麼分別麼?」他的聲音冷靜得出奇,好像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在乎。 展鵬飛道:「你上哪兒去?」 對於這個邪派高手,實在沒有一點兒好感,尤其是目擊崔小筠與他纏綿的態度。展鵬飛感覺得出那冰冷的殺機,在胸中瀰漫。 我本來就不該搭話,馬上出手取他性命就是。展鵬飛暗感後悔,如冰似刀的目光,緊盯住程雲松的背影。 程雲松猶疑了一陣,才說道:「我也不知道,聽起來好笑吧?」 展鵬飛道:「不好笑,但很愚蠢。」 程雲松聳聳肩道:「隨便你怎樣想,我沒指望你相信我的話。」 展鵬飛道:「當然啦,乾脆我代你回答吧。你離開此地,不久就與屠龍小組聯絡上,哼,閉嘴……」他後面這一句厲聲叱責,阻止程雲松打岔。 程雲松慢慢回轉身子,皺起雙眉,望住對方。他自從出道以來,每一次的衝突場面,都是由他主動控制,還沒有試過被別人控制局面的經驗。 展鵬飛冷冷道:「你可能踏出此店之時,心下茫然不知要往何處。但我敢打賭,用不著彈指工夫,你就會想到屠龍小組了。嘿……嘿……」他冷笑了兩聲,又道:「我展鵬飛如果是這麼好打發的,你們幾個邪派何須組成一個屠龍小組來對付我……」 這話大有道理。程雲松悚然驚想道:若然這傢伙手段不夠狠辣,武功不夠高明的話,早就死在各大邪派手下,哪能活到今日? 他的目光迅即轉到王妙君面上,但是她坐在原位,微微仰首凝視著展鵬飛,眼中流露出傾慕之情。顯然那個青年的凜凜雄風,使她大為心折。 本來這兒有兩個斷腸府高手,但如今王妙君已成情囚,決計不會出手夾攻展鵬飛,程雲松大為凜惕,心知目下定須依靠自己的力量,又不能指望王妙君的任何幫忙了。 當下暗暗提聚功力,準備決戰。登時一股真氣從丹田透出,頃刻之間,已運功十二重樓。這時候他全身重重無形勁力透出體外,若是普通的武林高手,縱是全力擊中了他,亦難傷他分毫。 可是這位斷腸府高手在這前後不到半盞熱茶時分,卻是第三度感到震驚。這一回乃是由於他發現自己的真氣不夠堅凝,內力不夠強勁。比起平時,大為遜色。 程雲松禁不住變了顏色,除了面對強敵的驚懼之外,還有就是付出了真情的惶悔。 斷腸府之人,向來是不付出任何感情的,違背此一原則的結果,就是像他現在這樣,苦修的功力立刻大見減弱。 真該死,我幾十歲的人,還當真對她付出了真情,實是教人難以置信。這念頭掠過他心中之時,腦海中同時也閃現出崔小筠秀麗的倩影。 她的倩影使他重新感覺到心碎腸斷的離別。今日雖不死,此生也無重溫舊夢的機會。 若是死了,那就更不必提了。這一陣椎心刺骨的酸楚,霎時又使他功力減弱了兩三成。 這個邪派高手清清楚楚地察覺出來,卻沒有法子好想,因為情弦中斷的悲哀,濃得無法排除。 展鵬飛對於程雲松所表現的複雜表情,略感奇怪。以一個一流高手造詣來說,一旦面對敵人,哪怕只是普通的對手,也須得集中精神應付,所謂搏獅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定須如此,方可萬無一失。哪有在這等緊張關頭,還被雜念侵入心靈中的? 他雙眉一剔,眼中殺氣電射,冷冷喝道:「程雲松,小心了,看招!」 喝聲震耳中,揮手駢指遙點去。堅凝如劍的指力破空激射,發出「哧」的一聲。 這一記隔空傷人的指力,看來兇毒,其實只是問路手法。程雲松久經大陣,如何不知?想都不想,左手衣袖一拂,內勁湧出,封擋指力。右手五指屈曲,虛虛抓去。 他一抓之勢尋瑕抵隙,暗蘊玄機,變化多端。若是被他抓勢罩住,縱然不負傷落敗,也將失去了先機。這是高手過招最忌之事,是以任何一流高手碰上他這一記,絕對不敢大意,非閃避不可。 這兩人才一出手,灑肆內業已旋風捲颳,潛力激盪,聲勢十分駭人。 展鵬飛縱聲長笑,屹立如山,居然不躲閃。敢情他指力發出,碰上程雲松的袖風,忽然發現對方勁道不足,當即猛運玄功,指上真力暴增。 程雲松果然擋不住,身形一歪,右手抓勢自然而然落了空。 他連轉念的機會也沒有,那展鵬飛宛如兇猛的飛豹,呼一聲橫空電撲,掌劈指戳,展開急攻快打,一眨眼間,已攻出七八招之多。只打得程雲松東歪西倒,只剩下拼命招架的份兒。 一直在旁邊觀戰的王妙君,眼見程雲松武功減弱了很多,遠非平日可比。眼下局勢危急,一二十招之內,難逃被殺之禍。於是,她不能繼續不聞不問了,到底程雲松是斷腸府之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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