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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七


  ▼第五十二章 紅顏禍水

  柳慕飛面色激烈慷慨,絲鞭隨著吟聲「唰」地捲起,出手縱橫恢張,大開大闔,迥非早先那種跳逸空靈的手法。

  只聽他口中吟道:「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

  這幾句吟得氣勢激昂如風濤,排空而來,果然有男兒橫行之慨。那條細軟絲鞭指東打東,指西打西,登時將那紅塵二奇一齊捲入鞭影之中。

  這一路激烈慷慨的鞭法仍有粗疏之處,可是卻被按在劍柄上的右手那種隱蘊待發的攻勢蔽密彌補住。

  紅塵二奇明明見到對方不少破綻空隙,可是又發覺只要搶攻入去的話,立時就得被對方一劍貫穿身軀或是斬下首級,是以只好容忍,待機而動。

  柳慕飛朗朗吟道:「楸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校尉羽玉飛瀚海,單于獵犬廂狼山。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他的鞭法漸漸由疏入密,破綻大減,同時鞭上勁力劇增,右手長劍雖未出匣,但也漸露鋒芒,躍躍欲鳴。

  一眾高手連顏望在內,看了他這等威勢,也不禁變顏更色,心中惕凜。

  柳慕飛吟聲不絕,道:「大漠窮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身當恩遇恆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筋應啼別離後……」困於鞭影匣劍中的紅塵二奇顯見心勞力絀,不論左馳右突,都脫身不得。

  這時忽地齊齊發聲長嘯,這兩人功力非同小可,聯聲長喝,響徹雲霄。

  這一著果是出奇制勝的妙策,顏望首先鼓掌道:「妙!妙!」

  柳慕飛吟聲被嘯聲淹沒,但鞭劍威力分毫不減,眨眼間吟聲透出嘯聲之上,但聽他繼續吟道:「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邊庭飄飄那可渡,絕域蒼花更何有。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君不見沙場爭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吟到最後一句,身形驀地盤空而起,匣中長劍「嗆」地掣出,化作一道精虹,如玉龍倒掛,罩捲而下。

  這一招似飛將軍從天而降,紅塵二奇在劍光鞭風籠罩之下,面呈惶悚之態,又恰似匈奴破膽,鬥志全消。

  玉府天狐容美艷一直凝眸觀戰,沒有做聲,這時忽然喝采道:「好劍法,古之飛將軍亦不外如是。」

  聲音送入柳慕飛耳中,無端端心頭一震,劍口上精芒立時斂散去大半。紅塵二奇趁機急遁,但仍然逃不了鞭劍之厄,踉蹌而退。

  紅塵二奇中奇蛇劍薛登中了一鞭,腑臟受傷,吐出一大口鮮血。七奇杖齊澤則被長劍在胸肩之間刺了一下,幾乎穿透過去,熱血四濺,衣衫盡濕。

  這兩人空有一身絕藝,但碰上這個奇特的敵人,竟沒有機會施展便負傷而退,能夠逃得性命,還是十分僥倖。

  餘下五位高手一看那柳慕飛果然藝業精妙高強,單打獨鬥絕非他的對手。這還不說,連紅塵二奇合力上前,仍然沒有還手之力,看來如若要取此人性命,唯有一擁而上。

  柳慕飛目光一掠,傲然朗笑道:「來吧,汝等一齊出來或可多支持一會。」

  那五人之中倒有四個向前去,只剩下一個面容清癯的中年人仍然留在原地。

  柳慕飛揚鞭指住此人,道:「你怕死麼?」

  這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在下居介州,雖然身在武林之中,卻從不與人爭名奪利,動手相搏。」

  柳慕飛白眼一翻,道:「那你幹什麼的?為何不回鄉務農,還可得保天年!」

  居介州道:「士各有志,不可一概而論。爭名鬥勝固可快樂一時,但時移勢遷,百年之後,只怕威名仍將與草木同腐!」

  柳慕飛沒有再翻白眼,道:「依你說便將如何?」口氣之中,又收斂許多狂傲之氣。

  居介州道:「若是有人將當世武林名手,載之史冊,評分等級,則只要列名冊上,便可享譽千載!柳兄以為然否?」

  柳慕飛「哦」了一聲,道:「如此說來,你竟是立志作武林中的太史了,好,好,就留下你一命!」

  居介州也不以為忤,只微微一哂。

  顏望突然縱落眾人面前,舉手為禮,道:「諸位請息雷霆之怒,顏某膽敢向諸位要個面子,請諸位留後押陣!」

  那四人都曉得顏望此舉只是為大家留點面子,也是看出柳慕飛實在高明,眾人皆非敵手,所以挺身而出。當下都紛紛答禮,退了開去。

  柳慕飛白眼頻翻,望也不望眾人一眼。顏望道:「柳兄連戰數人,雖是功力深厚,但顏某不能佔這個便宜,你先休息一陣再行動手便了!」

  柳慕飛傲視天下,那裏肯答應,正要開口,玉府天狐容美艷走上來拉住他的手,道:「來,我們到一旁去談談。」

  從那日開始到現在,每日皆有受傷之人,但她從來不加理會,是以眾人皆對她極表不滿,愛慕之心都淡了下去。

  容美艷拉了柳慕飛到一旁,唧唧噥噥的談了好一會。顏望微微冷笑,站在草坪中,不時仰首望天,望著悠悠白雲,也不知他心中想些什麼。

  紅塵二奇雖是負傷受辱,但眼看聲名顯赫、天下皆知的直隸顏家顏老大親自出手,都覺得多半有取勝之望,那肯白白失去目睹這一場龍爭虎鬥的機會,是以兩人不約而同地含垢忍辱留下不走。

  過了片刻,玉府天狐容美艷似乎話已說完,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撫摸柳慕飛的臉頷道:「走吧,可要小心一些。」

  她對柳慕飛說了些什麼話,無人聽見,只有這兩句話聲音提高,眾人都聽入耳中,心頭都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顏望也不能例外,但他隱抑在心底,面上絲毫不曾流露出來。

  柳慕飛伸一下懶腰,道:「好,早點打發了他們,也可圖個眼前清淨!」轉身緩步走到顏望面前,絲鞭一揚,傲然道:「你用什麼兵器?」

  顏望裂唇一笑,道:「我也有兩般兵器,只看你用那一種,我就取出其中之一應敵!」說罷,撮唇洪嘯一聲。

  嘯聲甫歇,林外蹄聲響動,穿林而入。眾人都轉眼看看是什麼人前來。眨眼間蹄聲穿林而出,卻是一匹黑驢,疾躥出來,奔到顏望身邊停住。

  驢背鞍邊掛著兩般兵器,其一是面琵琶,體積比尋常所見的大上許多,質地似玉非玉,似金非金,不知何物製成。琵琶上沒有鑲嵌鋒利刀刃,卻四弦俱備,分明可以彈奏。在馬鞍的另一面掛著一口長劍,劍鞘古舊樸實,比尋常所見的長劍顯得更不值錢。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面巨大琵琶之上。柳慕飛朗聲笑道:「顏老大行走江湖之際,敢情還得賣笑謀生,不知可曾碰上過顧曲周郎沒有?」

  顏望平靜如恆,道:「你用那一種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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