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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銀界鬼奴雙鈸高舉,口中厲嘯不絕。其餘七個鬼奴也都各各擺出招式,吟嘯嘶吼之聲完全密切配合動作,一時四下陰風大作,天色昏暗,使人覺得好像掉在陰間冥間。

  無愁仙子退了又退,直到背脊碰到牆壁,才無可奈何停住。她那種驚慌的樣子,叫人看了實是不禁心生憐惜。

  此時玉盤鬼奴的三截棍,飛光的長劍,上弦的鈎鐮刀,桂殘的鋼斧,四般兵器一齊攻去。一時殺氣森厲,勁風捲刮。而這一次圍攻合擊之威,比上次至少厲害一倍不止。

  他們現在才施展出真正本領,個個獰惡如鬼,身法動作也快逾鬼魅,倏忽間每個人都攻擊三招以上。

  刀光劍氣棍風斧影縱橫交錯中,那枯木先生卻宛如一截木頭,仍然是「唯我獨尊」架式,他甚至連眼珠都不轉一下。

  桂殘的鋼斧第一招當頭劈落,但斧勢只使出一半,卻發現這一斧方向位置都不對,當即改為「橫掃千軍」之式。可是仍然不妥不妙之極,看來這一斧不但威脅不了敵人,反而阻截上弦鬼奴刀勢,弄不好甚至會傷了他。

  於是在吼叫聲中斧勢改用「磕」「撞」兩訣。磕的是敵人袖中突出的霜刃,撞的是敵人胸腹要害。

  然而斧勢乍出,飛光的長劍恰恰攔在斧前。桂殘自是知道飛光並非故意如此,定是有如他自己一樣,每一招都大感彆扭不妥而不得不變化招式。

  他雖是知道,亦肯原諒飛光的錯失,可是事實卻是事實,不是原諒就可以改變的。

  但那鋼斧「噹」一聲磕歪長劍,飛光身子受震側旋,卻正好撞上三截棍,砰一聲結結實實敲中他胸口。

  飛光真氣震散,胸口劇痛,連吐幾口鮮血,人也飛開十幾步才跌倒。

  使三截棍的玉盤鬼奴厲聲叫道:「氣死我也……」雙手一抖,棍出如風,飛旋疾掃過去。

  他剛才明明因為攻不破枯木的守式,所以趕緊變招,那知半路飛光自己撞上來。這一棍之力非同小可,亦不是他們平日擅長的借力絕招,所以他知道飛光傷勢必甚嚴重。

  一切問題由枯木引起,所以滿腔怒火當然也向枯木發洩。

  但他忘命猛攻過去,耳中竟又聽到銀界鬼奴的撤退命令。那命令是在嘯聲變化中表示的,外人萬萬聽不出猜不透。

  玉盤鬼奴聽到命令,大叱一聲,雙臂使勁,硬是把撼山摧岳的棍勢煞住。

  桂殘上弦兩人比他早退了一線,順順利利斜躍七八尺之遠,但玉盤可沒有那麼順利了。他雖然以極精純內功硬生生收回攻出棍勢,但你不攻擊別人,卻不能視為對方也一定不攻擊你。

  那枯木本來一直毫無動作,忽然踢出一腳。玉盤鬼奴大叫一聲,身子疾然飛出,如果不是有牆壁擋住,誰也猜不出枯木這一腳能夠把他踢出多遠。

  總之玉盤撞在牆壁然後跌落地上之後,面色慘白,雙目散亂,一望而知傷勢嚴重之極。

  銀界鬼奴嘯聲一收,眾聲皆歇,因此剛剛昇起來的呻吟聲才聽得見。

  呻吟的不止一人,而是玉盤飛光兩個。

  但不論是敵我雙方,或者無愁仙子,都沒向負傷者望上一眼。

  銀界鬼奴熒熒目光盯住枯木,道:「我們走,你怎麼說?」

  枯木先生搖搖頭,道:「不好。」

  銀界鬼奴神色陰沉沉不變,道:「為甚麼不好?」

  枯木先生道:「因為一來你們不會走,二來我也不讓你們走。你們不肯走的原因我不管。但我不讓你們走,自有道理。」

  銀界鬼奴道:「你的道理我們也可以不管。」

  枯木道:「既然如此,你們拍拍屁股走了就是,何須問我?」

  銀界鬼奴沉默一下,道:「你有甚麼道理?你想怎樣?」

  枯木道:「既然你問我,我便答你。你們應約前來做我的保鏢,任務尚未完成,所以不可以走。假如你們不守信用,我今天殺不死你們,卻不是等如永遠殺不死你們。」

  他平生專業就是介紹各種殺手給顧客,所以當他自己需要時,當然全無問題。像他這種本身武功精妙,而又專幹這一行的人,恐怕算得是世上最不可以得罪的人了。

  銀界鬼奴不敢不慎重考慮一下,才道:「不行,我們還是要走。但我也告訴你,今天雖然殺不死你,亦不是等如永遠殺不死你!」

  他舉起雙鈸,後退一步。其餘五名沒有負傷的鬼奴也都作出後退撤走姿勢。然而「嗚嗚」兩聲起處,銀界手中兩個鋼鈸閃電飛出,一隻迎面削去。另一面則繞個圈子,從枯木身後飛回,閃閃生光的鈸邊鋒刃直砍他後背要害。

  單單是兩面鋼鈸,枯木大概還不難應付。但金鏡、桂殘、珠胎、上弦、透竹等五鬼奴亦一齊出手,情況自是大不相同。

  透竹的金槍破空搠到,攻堅摧銳勢不可當。

  金鏡使的是金劍金盾,硬撞上去,捲起迅猛風聲。

  珠胎鬼奴的青磷絡索盤空飛繞,閃耀出千百點青色磷光。

  還有就是桂殘的鋼斧和上弦的鈎鐮刀,也自凶威迫人。

  枯木先生依然是使出「唯我獨尊」架式。事實上他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即使跟對方說話時,也沒有改變過。

  他這個姿勢看來簡簡單單,可是全身上下似乎有一種無形力量護持。當時已使銀界鬼奴想過了廿七種飛鈸手法,都感到對枯木沒有太大威脅,最後才施展「旋天削星雙飛奪命」手法,飛出雙鈸發動全面攻勢。

  那兩面鋼鈸在空中嗚嗚旋蕩疾飛,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夾攻枯木。但每一次鋼鈸看來已堪堪碰上枯木,卻總是在最後一剎那偏歪飛過。枯木不動反而沒事,如果他身形移動閃避,反而大大不妥。

  另外五種兵器也差不多是這種情形,每每迫近枯木身體時,總是驀地改變方向。

  三招甫過,枯木忽然不再呆立如木雞。他右手的霜刃由空中劈落,這一劍分為劈前劈後兩式。「鏘鏘」兩響,劈飛了兩面鋼鈸。

  他感到鈸上傳來的內勁雄渾而又綿長不斷,幾乎使他腳下移動,心中一凜。

  銀界鬼奴身子從各種兵刃光影中透過,凌空抓住兩個鋼鈸,發覺鈸上已全無勁道,心中也是一震,自知如果不是及時飛身抓住,兩鈸一定會掉落地上。

  此時枯木左手霜刃東點西戳,一招八式。最先是磕歪金槍,接著同時點中鋼斧鈎鐮刀於左邊,曲肘一撞,劍尖向上撩起。手肘擊中金鏡的盾,劍尖則撩開青磷絡索。

  這一招「八駿雄飛」使得有如行雲流水,而又瀰漫踔厲千里雄風。

  假如這招是由李不還或呼延長壽使出,無愁仙子必定不會有奇異之感。如此風雲奮發意氣飛揚的妙技絕藝,卻出自一個年紀老朽形容枯槁之人手中,實是使人感到不能匹配。

  枯木霜刃對付五名鬼奴只用了五式,還有三式則已展開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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