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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六


  雲散花立刻催促年訓道:「快點動手……」

  年訓道:「別著急,我不是說過嗎,一定要等他呻吟過後,才可動手。」

  雲散花忖道:「我一點也不急,但我為了使你誤以為我很關心這個和尚,而催促你施術。這樣,你就絕對想不到我是為了另一個人了。」

  她皺起眉頭,裝出很不安的樣子。

  年訓道:「散花,你對此僧如此關心,提防我會嫉妒他。」

  雲散花白他一眼,道:「你才不哪!他那有被你嫉妒的資格?」

  年訓心中大為受用,為了免除她的不耐,便想法子找話跟她說。

  他道:「你剛才所問到這等心靈禁制之術,世上是不是只有我懂得……」

  雲散花果然感到興趣,接口道:「是不是呢?」

  年訓道:「當然不啦!因為此法不是我發明的」

  雲散花哦了一聲,道:「原來你意思說,還有你師父懂得。」

  年訓道:「事實上連我師父也不懂得。」

  雲散花訝道:「這話怎說?」

  年訓道:「因為這等禁制心靈之術,說起來源遠流長,而其中有一部份是外國的秘學。」

  雲散花道:「聽起來似乎來頭很大呢!」

  年訓道:「不錯,這是中土和天竺兩地的心法,合而為一,是以較之以往這一方面的成就,已進步不知多少倍。咱們中土向有『圓光術』,只不知你聽過沒有?」

  雲散花道:「聽過啦!」

  年訓道:「我大師兄就是以中土之學,參照天竺經典中的秘傳,練成了這一門禁制心靈的秘藝。經過他的研參貫通,較之中土或天竺原來的秘學,更為精進,因此,此一秘藝,可以說是連我師父也不懂得。」

  雲散花道:「我覺得這『殘心大法』,奇奧艱深而又奇妙,威力無窮,假如天下之間,只有你一個人懂得,那就最好不過了。」

  年訓道:「這殘心大法施展之時,看來簡單,其實大是不易,因為構成此一大法的三個部份,都包含無限學問。第一部是藥物之道,若是不得傳授,而是自己摸索,八輩子也配不出這些藥物。」

  年訓停歇一下,又道:「其次是武功部份,即使我把穴道部份及手法說出,可是若無這等功力造詣,亦是無法使用。」

  雲散花道:「這等道理,顯而易見,只不知第三部份,又有什麼困難?」

  年訓道:「第三部份,也就是禁制心靈的部份,假如對手是個意志不強之人,或者無甚知識智慧,容易受愚,倒還罷了。假如對方是個意志力特強的人,便不容易奏效了。換言之,除了許多奧妙的訣竅之外,這須先鍛煉本身的意志,並且得達到某一水準才行。」

  雲散花道:「這等絕藝,如果不是艱深難通,豈不是不值錢了?」

  年訓道:「所以話說回來,這門大法,目下宇內只有我和大師兄懂得,但再過十年二十年,大概也仍然只有我們懂得。」

  雲散花道:「這是傳人難得的意思麼?」

  年訓道:「正是。」

  他的目光轉到了凡的面上,又道:「瞧他呻吟之聲漸歇,等我再解開心靈禁制,他就可以恢復如常了。」

  雲散花道:「那就快動手吧!」

  年訓走到床邊,低頭凝視著了凡,片刻間,了凡忽然好像有所感覺,面孔轉向年訓。

  這了凡和尚滿頭滿額,都佈滿了汗珠,可見剛才藥力發作之際,曾經使他受到極大的痛苦。

  年訓沉聲道:「了凡站起來!」

  了凡果然如他命令,動作僵硬地下床站立。

  年訓又道:「睜開眼睛!」

  了凡的眼睛,緩緩睜開,可是他目光顯得一片迷茫,似乎對眼前的人和物,全都視而不見。

  年訓繼續發出命令,道:「你完全忘記今日這回事,完全忘記!」

  了凡沒有一點表情,年訓又繼續把這個命令說了三遍,最後才道:「我一擊掌,你就走到佛堂,回醒過來!」

  接著他果然一擊掌,發出清脆的聲音。

  了凡馬上轉身出去。

  雲散花道:「我跟去瞧瞧,看他是不是到了佛堂,就恢復知覺?」

  年訓道:「你有興趣的話,但去不妨。」

  雲散花果真跟了去,只見了凡穿房過舍,一點也不停滯。

  她心頭一動,突然躍上去,攔住了凡去路。

  了凡並不閃避,筆直向她撞去。

  雲散花那會怕他,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內力湧出,硬是把此人的去勢阻住。

  不過她可感覺得出這了凡和尚的勢道甚強,如果她不是使用內家真力的話,當真不容易把他攔住。

  雲散花以內力傳出聲音,向他道:「了凡,你在這兒幹嗎?」

  了凡似乎沒有聽見任何聲音,而事實上雲散花這種用內力傳送聲音的功夫,能使普通之人,如聞巨雷。

  她皺皺眉頭,忖道:看這等禁制心靈之法,真不簡單,待我再試試看。

  她迅即從頭髮上拔下一支尖銳的銀針,玉手一揮,已刺中了凡的胳臂,針尖深深插入肉中,沁出鮮血。

  可是了凡仍然面目呆板,眼珠子連動也不動一下,可見得他簡直連痛楚的感覺,也消失了。

  雲散花忖道:「叫他不理,刺他不痛,還有什麼辦法,可以使他清醒呢?」

  她一連想了幾個辦法,例如用冷水澆他,用烈火燙他等等,可是回心一想,這等方法,都是訴諸對方的皮肉的感覺,這與「針刺」之法,並無不同。既然刺得他流血了,他仍不醒,則其他方法,亦將無效。

  不過她仍然不肯放他走,因為這是她最佳的試驗品,一旦錯過,就難得再有機會了。

  她定一定神,想道:「照種種情形看來,了凡他並不是完全失去視聽之力,不然的話,他怎會找到門戶通路而不撞上牆?而且,他又怎能接受年訓的命令?因此可知他對我的話和其他動作,不生反應之故,乃是他心靈中,具有一種排斥作用,凡是不合乎某種條件的,他都不受感應!」

  這是相當深奧的理論,錯非她智慧過人,而且精通許多種工夫,絕不會明白此理。

  要知任何人都是有這等拒斥的能力,但通常都是在不知不覺之下進行。便如有人很厭恨某一約會,因此,他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忘記了。他還以為是真的忘記了,其實卻只是下意識中的逃避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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