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針(170)_司馬翎

一七〇

　　淩九重冷冷道：「別嘴硬，如果你不是想向我乞憐，饒你一命的話，你何以不趁這機會逃走，反而截殺此人？」

　　杜希言道：「這些傢伙太卑鄙了，我身受其害，難道還不該生氣著惱？」

　　淩九重道：「好，好，就算你不是為了乞憐吧！反正總是一死，爭亦無益，對也不對？」

　　杜希言微微一笑，道：「淩九重，聽說你狂傲自大，如今看了你咄咄迫人的態度，方知傳言不虛，這且不去管它，但你遭受的內傷，不能算不重，你休想瞞過我。」

　　淩九重微訝道：「瞞你？我何必瞞你？不錯，我剛剛的確摔得很重，內傷不輕，但取你性命，卻仍然辦得到。」

　　杜希言搖搖頭，道：「我勸你放棄此想的好。」

　　淩九重道：「為什麼？我贏不得你麼？」

　　杜希言道：「可以這麼說，至少我可以拼個兩敗俱傷。」

　　淩九重道：「或者我寧願兩敗俱傷，你又如之奈何？」

　　杜希言聳聳雙肩，道：「那我就沒有法子了。」

　　淩九重長笑一聲，道：「杜希言，你放心吧！我豈肯鬧出兩敗俱傷的局面？」

　　杜希言訝然忖道：「難道他就此離開？」

　　只聽淩九重又連笑兩聲，從懷中掏出一個銀瓶，打開瓶蓋，倒了一些粉末到口中，嚥了下去。

　　他收起銀瓶，才道：「小杜，這是我淩家秘傳的『強拿散』，功能抑制傷勢，恢復精神氣力，當然我不肯隨便服用的，除非是碰上了如今這等情形。」

　　杜希言點點頭，道：「這等藥物，我都懂得，你仗恃藥力，與我激鬥之後，就算殺死了我，你也元氣大傷，難以復原……」

　　淩九重道：「這也是萬不得已的事，如若我今日不趁這機會取你性命，將來就再難找到這麼好的機會了。」

　　杜希言的目光在孫乾身上打個轉，迅即回到淩九重面上，道：「聽起來似乎再也沒有法子避免這一場拚鬥啦！你雖是狂傲迫人，但亦很坦白，這一點頗令我敬重。」

　　淩九重道：「你如有遺言，不妨告訴我。」

　　他說得很鄭重，任何人聽了，都曉得他殺機堅決無比。

　　杜希言尋思一下，道：「你不惜損耗真元，可見得殺我之心甚堅，蒙你給我遺言的機會，但我細思此生，無甚牽掛，遺言之事可以免了。」

　　淩九重道：「如此甚好。」

　　杜希言又道：「假如你肯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十分感領盛情。」

　　淩九重道：「說說看。」

　　杜希言道：「你我之間，本無仇怨，究因何故，使你殺我之心變得如此堅決？」

　　淩九重道：「問得好，我告訴你吧！余小雙是最大的關鍵，再次就是李玉塵了。」

　　杜希言道：「我一點也不明白。」

　　淩九重道：「關於余小雙，是因為她設法營救你，可知你在她心中，佔有莫大的地位。說到李玉塵，她不惜以肉體為餌，誘使黑道之人，用盡心機手段抓你去，不問而知她也對你有興趣，因此之故，你成為我的雙重情敵。」

　　杜希言笑一笑，道：「慢著，如若我根本不要她們，你還視我為情敵麼？」

　　淩九重道：「你這些話是假設的？抑是當真的？」

　　杜希言道：「假設而已，我可不能騙你。」

　　淩九重釘問道：「那麼你心中想的是那一個？」

　　杜希言道：「你答覆了我，我才奉答。」

　　淩九重道：「好，假如你根本不喜歡她們，但我仍不能放過你，因為問題是她們心中有你，除非你死了，她們仍是要暗暗想念的。」

　　杜希言道：「若是這等理由，只怕你殺不勝殺。」

　　淩九重道：「那也不然，我殺的必須是我認為配做我情敵之人，尋常之士，我理他作甚？現在輪到你回答了。」

　　杜希言道：「這倒爽快，我的答覆是余小雙。」

　　淩九重點頭道：「我早已猜到了。」

　　杜希言道：「但你沒有把握，對不對？因為李玉塵實在也是人間尤物。那麼大的年紀了，還是那麼明艷美麗。」

　　淩九重道：「但余小雙的清新純真，宇內無雙。」

　　杜希言笑一笑，道：「你目下已完全忘記雲散花了？」

　　淩九重一怔，道：「雲散花麼？咦……」

　　他心中已把對方認作要死之人，因此之故，特別沒有忌憚，得以暢所欲言，所以絮絮不停的談下去。

　　他沉吟了一下，才道：「雲散花像是霧中之花，叫人看不清，摸不著，永遠有一份飄渺朦朧感覺。你可有此感？」

　　杜希言只聳聳肩，沒有說話。

　　淩九重又道：「初時我非常愛慕她，後來是李玉塵，最後則是余小雙，回想起來，似乎是十分善變的人……」

　　杜希言道：「你已討了妻子沒有？」

　　淩九重搖搖頭，道：「沒有。」

　　杜希言道：「聽說你是獨子，對不對？」

　　淩九重道：「不錯，我是獨子。」

　　杜希言道：「那麼我勸你回家的好，別在江湖上流蕩，趕緊娶妻生子，成家立業。」

　　淩九重發出譏諷意味的笑聲，道：「這話怎說？」

　　杜希言道：「你的性格，不適合在江湖上混。如若不快點回家，很容易喪生，使你淩家香火血脈，自此斷絕……」

　　淩九重道：「你先憂慮自己吧！」

　　但這句話的聲音卻變得很平和，顯然他相信對方的勸說，出自善意。

　　杜希言道：「我也不適宜在江湖上，如剛才這四名假公差，就可以把我押走，這是我易欺而招致喪生的弱點。」

　　淩九重道：「那麼你為何還要在江湖上混呢？」

　　杜希言道：「我為了報恩，不得不爾。」

　　淩九重訝道：「報恩？這倒是一件奇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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