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針(155)_司馬翎

一五五

　　小雙道：「我們既然在一起，我總不能不理你啊！」她不說「愛你」，而說「理你」雖是一字之差，分別卻大。

　　淩九重懷疑地道：「我身上有怪氣味麼？」

　　她含笑搖搖頭，道：「那倒沒有，但再過一兩天，可就說不定了。」

　　淩九重站起身，歎一口氣，道：「好，好，我去洗。」

　　他一點也不用擔心余小雙會不會逃跑的問題，因為她身上的武功，已被禁制，同時，她親自答應過決不逃走。淩九重不知如何，對這個美貌少女的諾言，居然非常的信任。

　　他在數日間，已買備了許多日常應用之物，連余小雙的衣裳，也買了不少，所以隨時換洗，毫無不便。

　　輪到余小雙入浴之時，淩九重獨自坐在房中，耳朵聽見相距不遠的水聲，曉得她已經在沐洗身體。

　　他長長呼一口氣，忖道：「奇怪，她雖是這麼美，這麼迷人，但我卻不想去窺看她入浴，為什麼？我何以對她特別好呢？」

　　陣陣水聲送入淩九重耳中，他一面側耳而聽，一面對自己的不起邪念，感到非常的新鮮和有趣。

　　因此他繼續尋思其故，忖道：「我不是正人君子，若是以前，明知那邊有美女入浴，一定忍不住會過去偷窺春光的……」

　　他眼前現出余小雙美麗絕世的容顏，又忖道：「但我為何竟不想去偷窺她入浴？莫非嘗過多妙仙姑李玉塵的滋味，就從此有了曾經滄海難為水之感。」

　　念頭方自掠過心頭，自己已用力搖頭，否定了這個理由。原因是余小雙之美，與李玉塵不同，且也決計不在她之下。

　　換言之，李玉塵可以使他對別的女子提不起興趣，但對余小雙則不能。因為余小雙大有勝過她的可能性呢！

　　淩九重繼續想道：「是了，我一定墜入情網之中，才不願意做出窺浴的下流勾當，唉！這也許就是唯一答案了。」

　　他胡思亂想了一陣，房門推開，香風撲鼻。

　　淩九重定睛望去，只見余小雙頭髮有一部份濕了，是以梳涼之下，緊貼頭上，襯上那白玉的面龐，漆黑明亮的雙眸，散發出說之不盡的青春光采。淩九重一看之下，不禁呆了。

　　余小雙笑一笑，紅唇微綻，露出雪白的貝齒。

　　她道：「好舒服啊！我們該睡啦！」

　　她的聲音、表情、笑容等，都是那麼親切自然和可愛。

　　淩九重迷迷糊糊，站了起身，道：「是的，該睡了。」

　　猛然驚覺，忖道：「我這是怎麼攪的？為什麼都聽她的？」

　　余小雙道：「我睡裡間……」

　　淩九重不由自主的應道：「好，裡間給你。」

　　余小雙道：「外面有你在，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淩九重大為開心，甚以能保護這個美女為樂事。

　　他開玩笑地道：「告訴我，難道你會怕鬼怕黑，像普通的女孩子一般麼？」

　　余小雙道：「我告訴了你，你可不許笑我。」

　　淩九重道：「當然，當然，我決不笑你。」

　　余小以道：「我不但怕黑、怕鬼，還怕蟑螂……」

　　淩九重道：「好極了，如果你不聽話，我就捉幾隻蟑螂，放在你身上的衣服裡面……」

　　余小雙打個寒噤，顯得真的很驚慌。

　　淩九重頓時大感不忍，但覺自己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而她是那麼純潔柔弱的女孩子，連開玩笑的話，也會當真的。剛才的話一定駭壞她了。

　　他連忙道：「別怕，我是說著玩的。」

　　余小雙道：「唉！想想看，如果被那些蟑螂在肌膚上爬行，多麼可怕啊！」她的樣子猶有餘悸。

　　淩九重道：「誰敢那樣做，我先殺死他。」

　　余小雙歡喜地笑道：「真的？那太好了。」但她馬上就想到這問題很嚴重，因為她內心中瞭解一件事，那就是淩九重這個人，邪邪正正，沒有定準的。

　　因此，他真可能為這等事而殺人，雖然似乎不可能發生有人拿蟑螂來放在她身上之事，但卻可以借題發揮。

　　當下緩緩道：「其實一條人命，比起了我遭受蟑螂附體的痛苦恐懼，畢竟重要得多，所以你萬萬不可因此殺人。」

　　淩九重道：「不對，這世上人多的是，決計殺之不盡。但你余小雙，卻只有一個……」

　　余小雙道：「任何人在世上都只有那麼一個啊！」

　　淩九重道：「雖然如此，但有貴有賤，大不相同。古樂府中，有一首說：『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意思就是說，雖然城國都因她一笑而失去，俱不足惜。因為城和國可以再得，但佳人卻是百世難以再得的。」

　　余小雙道：「啊！這番話真是美麗極了。」

　　淩九重道：「所以你可以瞭解我會下毒手之故了。」

　　余小雙道：「瞭解是一回事，贊同與否又是另一回事。」

　　淩九重訝然地打量她，道：「想不到你的口才這麼好。」他眼中的女孩子，是那麼年輕美麗，純潔可愛。因此，與這等犀利的口才，有點不大相稱。

　　幸而余小雙並不迴避他的目光，依舊坦然地回望他。這是她純潔無邪的一種表現，使他忘了她的老練犀利。

　　要知淩九重隨時隨地都可以佔有她，所以如若淩九重感到她和一些老於世故的女子沒有區別之時，隨之而來的，一定是情慾，幸虧余小雙明亮的眸子，無邪的眼光，改變了此一情勢。

　　這一夜的談話，至此結束。翌日，淩九重獨自到街上打了一轉，回來時，買了不少書籍和幾件樂器及圍棋等物。

　　於是，這一對年輕男女，便利用這些消閒之物，過了兩天很輕鬆的日子。

　　淩九重不但不說走，甚至有長久住下去的跡象。

　　第三天早上，淩九重又出去一趟。回來後，就收拾東西。

　　余小雙一面動手，一面問道：「我們要搬家嗎？」

　　淩九重道：「不是搬家，而是離開廬州。」

　　余小雙哦了一聲，道：「多可惜，這兩天過得輕鬆愉快極了，竟使我對行將再度奔走流浪於江湖之中，感到非常厭倦。」

　　淩九重吃了一驚，道：「什麼？你想有一個家麼？」

　　余小雙道：「家這個字，聽起來太多束縛了，最好改稱為一個舒適溫暖的窩……」

　　淩九重這才恢復常態，道：「是的，聽起來沒有那麼可怕。」

　　余小雙道：「你很怕有家庭的負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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