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針(77)_司馬翎

七七

　　孫玉麟在他身上架上許多樹枝，有粗有細，兩端擱在左右的斜坡上，以免重量會完全落在淩九重身上。

　　之後，他又擱下許多乾枝枯草，又鋪上樹葉。這才迅快到數丈外一個土堆，搬運泥土。

　　不久，這個六七尺深的坑洞，完全填平。最上面的一層，當然加上樹葉和枯草，使人看不出來。

　　坑洞填好後，孫玉麟還在上面用力踩了幾下，認為一切都十分妥善，不會露出任何破綻。最後，才細心地把野草樹叢移過來，掩蔽一截突出於地面的竹管。這根竹管，乃是淩九重呼吸的唯一通路。

　　當然淩九重將盡量以內家龜息之法，減少呼吸，使整個人不論是精神或肉體方面，皆進入休止狀態。但由於他受到傷勢的影響，所以功夫大打折扣，本來三五天不成問題之事，目下卻只能熬個一天半天。

　　換言之，孫玉麟必須儘快趕回來救他，越快越好，如果遲了，也許淩九重已經被那沉重強大的壓力壓死了。

　　孫玉麟看一看四下，已無破綻，當下透一口大氣，心想：「這個驕傲自大的傢伙，總算是自地面消失了，從今以後，只要他自己不洩露，天下永遠無人得知淩九重已被活埋的秘密了。」

　　他弄乾淨身上的泥土污痕，這才迅即向返堡之路奔去。

　　＊＊＊

　　越過一座山谷，突然間四道人影出現，皆是無聲無息的撲到，形成了非常嚴密的合圍之勢。

　　其中之一正是早先的蒙面人，他冷笑一聲，道：「孫玉麟，你雖然計謀多端，但這回休想逃得活命。當然啦！還有那淩九重，亦別想漏網。」

　　孫玉麟心頭一震，道：「這話不錯，我猜這回我們都得陷入羅網了。」

　　另外一個身量高大，頭蒙黑布之人說道：「咱們先收拾了這廝，再談不遲。」

　　孫玉麟陡然間升起了一絲希望，想到：「我本以為他們已窺見我埋起淩九重之事。但聽這大漢的口氣，卻又似乎沒有看到。因為假如他們已經窺見，淩九重業已完全動彈不得，則他們大可說出此事，絕對不必提防淩九重會逃得掉啊！」

　　此念一生，最先掠過心頭的反應，就是設法探一探他們的口風。

　　於是他不動聲色的道：「諸位且慢動手，咱們談一談交換條件如何？」

　　那蒙面人啞聲而笑，其餘的人，都好像很可笑地連連搖頭。

　　孫玉麟冷冷的道：「你們如若得知我的交換條件，你們就不會啞笑了。」

　　另一個高高瘦瘦的蒙面人道：「那麼你不妨透露一兩句來聽聽。」

　　孫玉麟道：「我可以用人命來換人命。」

　　這一句話他隨口說出，意思相當含糊。但話一出口，他自己暗吃一驚，忖道：「原來我一直忘不了遺棄淩九重之事。」

　　對方的四人，位置站得非常巧妙，不論孫玉麟攻向那一方，其他的三人皆能及時呼應，把他牽制得死死的，難以突圍而出。

　　此外，從這些人的身法動作上看，毫無疑問是功深力厚的高手。孫玉麟即使再自負，也不敢以一敵四。

　　那個身材高大之人道：「別作夢了，你拿誰的命來換價的命？」

　　孫玉麟隨口胡謅，道：「咱然是拿淩九重之命，換我自由了。」

　　那人冷笑一聲，表示他的話很無稽。

　　但那個高瘦之人說道：「這樣做法對我們有何益處？你不妨說明一下。」

　　孫玉麟道：「我不會說話，但淩九重卻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對不對？」

　　對方炯炯的眼神，好像想把他看透一般，過了一會，才道：「淩九重絕對逃不出我們的羅網，你此一建議，無法行得通。」

　　孫玉麟道：「也許你們說得對，但要知我孫玉麟並非是庸碌無能之輩，假如你們欺人太甚，定要置我於死地。我負隅頑抗之下，仍然有法子使你們付出很慘重的代價。」

　　他之所以一直與對方胡扯，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想獲得逃生的機會。

　　正如前文說過的，須得看淩九重是否有落在對方手中的可能而定，假使對方根本知道淩九重已深埋地下，則他就再無牽累，突圍時，形勢大大不同。

　　除了這個主要原因之外，還有一件也是非常重要的，那便是這一群蒙面高手的出身來歷。

　　如果他孫玉麟查得出這些人的來歷，際此各家派都派得有人馬在此之時，建此特功，以及表現出他超世絕俗的能力，無形中奠定將來領袖天下武林英雄的第一步基礎了。

　　他的野心和抱負，乃是李天祥真人所激勵起來的，在以前，他已對於「南霸天」這一外號，感到非常的自負和滿足了。

　　天下間有不少事情，足以使人連想也不敢想的。在武林之中，誰敢狂妄自傲的生出領袖天下武林英傑的念頭呢？

　　但現在孫玉麟居然動了此念，並且已鞭策自己，開始向這高不可攀的理想進軍。在他的一生中，這自然是最為重要的一個轉捩點。

　　面前這一群人，個個都能把本來的面目蒙蔽得很好，外表上怎樣也看不出一點破綻。這當然是一個非常非常棘手的難題。

　　目下不但是他偵查敵人來歷的好機會，同時也是他個人的生死關頭。這一群高手，行蹤如此詭秘隱密，又帶有邪惡的性質，實在是至難應付的對手。他孫玉麟如果沒有驚人的奇謀，只怕萬萬逃不了一命。

　　他對對方的話，不予置理，轉眼向其餘的人掃瞥一匝，朗聲道：「這一位想必是諸位當中的領導人物了，因此之故，他的一切決心，皆與諸位安危有關。既然他認為淩九重必定落網，別人亦深信不疑。然而事實上呢，他一定捉不到淩九重，由此可知你們如果通通信任他的話，必將要出岔子，正如他這一回對淩九重的判斷一般。」

　　他的話固然十分聳人聽聞，可是也不易使人相信。但見這四個蒙面敵人，除了那個身材高瘦，似是首領的人之外，其餘三個，莫不連聲冷嗤。

　　孫玉麟提高聲音，道：「難道我孫玉麟這般幼稚，會亂說一些兒戲之言麼？現在我馬上舉出一個例子來證明。」

　　他故意停歇一下，以便這些話發生更大的力量，然後才道：「此刻你們已派出三五名高手，悄悄在那邊緝捕淩九重，對不對？以你們想來，淩九重已身負重傷，即使盡力逃走，或是躲藏起來，亦將在指顧間，落在你們手中，我這話可沒猜錯吧？」

　　對方沒有人做聲，因此孫玉麟又道：「你們所以容許我囉唆到現在，自是打算等到接得已捕獲淩九重的暗號，才對我下手，這一點我決不會猜錯的。」

　　對方四個人靜得像石頭一般，八隻神光充足的眼睛，集中在他身上。

　　孫玉麟冷笑道：「可是你們至今尚未捕獲淩九重，而我也得到我所想知道的事了。」

　　那個高大的蒙面人沉不住氣，喝道：「什麼事？」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