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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李天祥十分驚異地望住這個年輕軒昂,而又俠名甚著的人,想:「他的腦筋真快,假以時日,必將是領袖天下的人物無疑。」

  他緩緩應道:「是的,從現在開始,我們隨時隨地留心,一有機會,就散佈雲散花的蹤跡。我們將設法使這幾個有可能是內奸的高手,認為雲散花是在對面的危崖上,遙窺咱們的動靜。再利用某種非常可怕的危險,使人不敢輕身冒險,除非是那個內奸。」

  孫玉麟道:「假如咱們把雲散花和許公強夫婦、蒙師爺等人合在一起,則其他的高手,勢必要有足夠的人手和力量,方敢前往,只有那個內奸,他與蒙師爺暗中勾通,亦必與許氏夫婦有瓜葛,所以他不必害怕這些人,換言之,這等情況如是製造的妥當完善,則膽敢在夜間獨自潛往對崖查勘的,只有這個內奸無疑了。」

  李天祥道:「孫大俠此計甚是高妙,貧道佩服不已!將來你領導天下武林之時,將必是蒼生之福。」

  孫玉麟怔了一怔,才道:「前輩言重了,晚輩作夢也沒有想到過這等鴻圖壯舉。」

  他隨即歎一口氣,道:「向上之心,人皆有之,前輩切莫過許,以致晚輩不自量力,徒然自苦一生。」

  李天祥道:「孫大俠器宇拔俗,氣概不凡,武功才智,定皆蓋世,當真是異日領袖武林的人豪英傑,貧道句句出自肺腑,絕無虛誇。」

  孫玉麟但覺雄心壯志,充滿了胸膛,因而雙目之中,不知不覺射出俠情豪氣之光,振奮之極。

  要知李天祥乃是老一輩的高人之中,最負才名的一位。竟居然也如此推許,青眼相加,這就絕對不是虛幻或自我陶醉之事了。

  他們的對話,至此告一段落,至於如何捏造事實,使別人以為雲散花會在對面危崖窺伺之舉,他們用不著再加討論只須多憑才智,隨機應變就行了。

  ***

  人人最關心的,便是這些中毒之人,會不會送了性命?這是誰也無法知道而又不能不擔心之事。

  飛虹夫人把徒弟余小雙安置在內堡一座稱為「攬月樓」的石樓內。余小雙已經恢復神智,毒針已去,但身弱難行,說話時也中氣不足,甚是微弱。

  這個房間甚是寬大,設在三樓,靠門的牆上,鑲嵌著一面巨大的鏡子。

  余小雙側身而臥,恰能從鏡中看見自己。她動也不動,靜像一頭小貓,只能轉動雙眼,藉著鏡子的反射,察看房中的情形。

  現在遠比她躺在茅屋中,光是看看屋頂,好得太多了。因此她感到很滿足,對房中的陳設裝飾,百看不厭。

  她的同門師姊沈小珍,一直照顧著她,但彩霞府還有一個女弟子中毒,臥在樓下的房間,與華山派兩個女尼在一起。所以沈小珍不能不時時走開,到樓下去巡查另一個同門的情形。

  這一日漸漸過去,暮色降臨。使百數十位武林人物最擔心的,便是中毒之人突然死亡,幸而直到夜色籠罩大地之際,尚無死亡的報告。

  在堡中仍然有種種活動在進行,尤其是李天祥和孫玉麟,他們不但本身十分忙碌,連那幾個小心挑選的助手們,也都各有任務而十分緊張。

  攬月樓上,房中一燈獨照,寂無人聲。

  余小雙回想起師姊臨走時,替她搬過身子,免得久睡一邊而痺麻。同時又替她關上門窗,怕她著涼。想起了這些,她心中便泛起一陣溫暖之感。

  接著,她陡然記起了那個把她撫育到十二歲的祖母,自她有記憶以來,便是祖母撫養她的。

  那是在蘇州地面的一座庵堂內,她童髫時的記憶,完全是在風景靈秀的蘇州,只要一開眼,那時候的情景,便都歷歷湧現心頭。

  她想起了祖母,便不由得歎了口氣,腦海中浮現她的面容,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婦人,額頭甚寬,嘴角有兩道表示性情強毅的弧紋。而最使人難忘的,還是她那對炯炯有神的目光。

  庵中以及附近鄰居,都稱她為余夫人,至於小雙的生身父母,余夫人卻極少向孫女提及。所以小雙只好自己幻想雙親的容貌,時日既久,這幻想中的面影,便變得很真實,好像她曾經見過一般。

  余夫人在她十二歲時病逝,她親眼見到她躺在棺中,但一點也不似是死去之人,所以她毫不害怕。

  自然,她極為悲痛,儘管余夫人在世之時,與這個唯一的孫女並不十分親熱,但只要一想起世上唯一的親人,從此長埋地下,永遠不再得見,她就悲懷難抑而淚珠紛紛了。

  她想到祖母的遺容,不禁又歎息一聲,忖道:「我當年既沒有問過祖母,我的雙親是什麼,又不知是何處人氏?他們為何不見了?天啊!現在想知道時,已無法向祖母探詢了。」

  不知不覺之中,淚水從眼角流下來。

  突然間,燈光搖動,似是有風吹過,余小雙感到奇怪,因為門窗皆閉,如何會有風入房?她從愁想中驚醒,轉眼一看,只見一條人影,直向她躺著的床大步行過來

  由於光線的關係,她的面龐對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而對方恰好隱藏了面目,瞧不出是誰。

  她初時只是驚訝而已,但旋即看到那男子,打腰間擎出一把利刀,她才大為震驚,忖道:「這人敢是想來殺死我麼?」

  那人已迫到床前,面上黑忽忽的,細看之下,原來半截面孔用黑布包著,休想看得出真面目。

  當此黑夜之際,這個人鬼祟的行動,手中持刀,又蒙住面孔,這些跡象,湊起來已證明他心懷不軌了。

  余小雙正想竭盡氣力大叫,誰知那人已冷冷道:「別做聲,否則你就血濺當場,聽見了沒有?」

  此人森冷的聲音,使余小雙意味出對方乃是個狠心的傢伙,說得出做得到。所以她除非不想活了,否則她決不可以叫喊。

  她目下全無還手之力,甚至連叫聲也一定很低弱,縱然拚命呼喊,也未必能驚動任何人。

  所以余小雙睜大雙眼,露出心中的驚恐,果然不敢呼叫。

  那人微微俯身,手中的刀子伸過來,在她臉頰上貼了一下,使她感覺到鋒刃的冰冷、這才又道:「你如果不聽話,胸口就得穿個洞。」

  他一威嚇,尚不說出來意。余小雙更為驚恐,因為她在彩霞府中學藝七八年之久,耳濡目染,對世界的男人,心思和作為,都有所知。

  因此,她已判斷此人乃是有意趁機會姦污她,反正她不能動之事,人人皆知,決不虞她會反抗。

  她從種種跡象中,判斷出這人有意姦污她,腦海中便只有兩念頭,一是含污忍辱而生。一是不甘受辱,死於刀下。

  那人口中嘖嘖兩聲,道:「好漂亮的妞兒,大爺一輩子走南闖北,看盡天下美女,卻沒一個比得上你的。這真是使人難以置信之事。」

  余小雙嘴唇顫抖著,好不容易才擠出一點聲音,道:「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那蒙面人嘿嘿冷笑一聲,道:「你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還不明白我的來意麼?但我再警告一次,假如你弄出聲響,我手中之刀決不容情,誓必取你性命。」

  余小雙勉強道:「你快走,我不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就是了。」

  蒙面人道:「真是怪事,我冒了殺身之險,前來找你,難道你這麼一說,就走了不成?」

  余小雙道:「那麼我付給你金銀,總不教你空手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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