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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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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飛忽然心頭咚咚大跳,想道:「她這個簡單的動作,何以會使得我這麼慌亂?奇怪!」 她道:「沈相公既然身上有傷,就在這兒躺一會好嗎?我會出去應付他們的。」 沈雁飛想一下,覺得這主意不錯,因為那老魔頭已存必得之心,絕不會輕易罷手。以他這種詭猾多智的老江湖,定然不會走遠,多半還在左近徘徊,是以他若要貿貿然出去,恐怕難逃毒手。 於是他點頭同意了,道:「但我怎好麻煩你呢?這傷勢我自己又治不了?」房外一陣步履聲,不知是小婢杏花抑是祝氏夫婦。 祝可卿匆匆走出房去,但馬上便回轉來,道:「那是杏花,我已打發她走開。我這就過去母親那邊,並且出一趟門。」 「你到哪裡去?」沈雁飛跳下床,走到她身邊,睨了她一眼,又道:「你得多加件衣服,恐怕病體初痊,受不了風吹。」 她怔住似地瞧著他,歇了片刻,輕輕道:「我知道你不會是壞人。」沈雁飛忽然一陣衝動,倏然伸臂把她整個人抱在懷中,笑道:「我雖不壞,卻也不是好人,你害怕嗎?」 祝可卿幾乎完全蜷伏在他懷中,沒有置答。 沈雁飛終於鬆開手,讓她多披一件衣服,出房去了。 祝可卿懷著滿腔奇異的情緒,一徑走到父母那邊。 祝氏夫婦見她忽然痊可,甚是驚異。祝可卿卻胸有成竹地撒個謊說是夢見觀音大士,醒來已經完全痊癒。她記得在夢中說過要到紫竹庵燒香還願之事,故此立刻起來,要到鎮外五裡左右的紫竹庵去。 祝氏夫人最是信佛,一聽愛女之言,立刻滿口附和,著人雇了兩頂轎子,馬上起程往紫竹庵去。 祝可卿在紫竹庵燒香拜佛之後,趁母親和庵中一位老尼談話之時,悄悄到庵後,那兒有座獨院,院門內外都齊整地種植著花樹,一派清幽寂靜,使人但覺恬然。 她走進院門內,只見一個,老尼正站在一叢新植的小竹旁邊,慢慢地澆水。 那老尼頭也不回,卻柔聲道:「祝小姐一向可好?」 稅可卿好像一點也不詫異這位老尼的奇怪表現,襝衽施禮道:「老師父好,可卿幸得佛祖庇佑,這些日子雖然為二豎所苦,但今日已完全痊可。」 老尼這時一轉臉,但見她面如滿月,精神飽滿,白色的眉毛下面,嵌著一對神光湛然的眼睛。 她放下手中水壺,走過來拉住祝可卿的玉腕,略一凝神便咦了一聲,問道:「是誰給你用那上乘內家功夫,以本身三昧真火,打通你渾身血脈?那人是誰呢?」 祝可卿微微垂首,道:「請老師父不要怪責可卿,實在不便明稟。」老尼姑湛湛的眼中,閃出智慧的光芒,道:「哪麼你有什麼困難,要問問我嗎?」 「是的,老師父,他雖然替我治好病,但他本身卻受了傷,似乎非常痛苦。」 老尼姑哦了一聲,莊嚴地瞧著她,等她再說下去。 祝可卿繼續說:「所以特地來參謁老師父,我想,關於這種傷勢,老師父一定能夠賜手援助。」,這老尼姑藹然一笑,道:「祝小姐大概不明白,這種江湖仇殺之事,一牽纏上了,便是沒休沒完,貧尼豈敢沾惹上這種是非?佛家不打誑語,貧尼恐怕無法相助。」 祝可卿芳心大亂,腦海中閃過沈雁飛英俊而微帶痛苦的面容。 於是,她像冉冉落花般跪向地上。 老尼姑詫異地道:「啊,祝小姐你怎麼啦?那人值得你這般做嗎?請快起來,當心地上泥土把你的裙子弄髒。」她一面說,一面伸手扶她,祝可卿果然站起來。 她並非不願意再跪,而是被一種柔和然而不可抗拒的潛力,從她腋,下浮湧上來,使得她縱使雙腳全不用力,也變成站著的姿勢。 「孩子你且回去吧,凡事不宜輕率,你的感情,豈可這麼輕易便付給一個陌生人?」老尼姑變得更像一位慈藹的長輩,繼續道:「你回去再考慮和觀察一下,江湖人行事每每出人意料,也許他已經走了。」 末後這句話,生像當頭霹靂般,把祝可卿震得心神震盪,也不知為了什麼緣故,竟然清淚滿眶。 她嗯了一聲,徐徐回身,孤獨可憐地走出院子。回到前面庵裡,暗暗把淚痕拭掉,這才走到母親那兒。 她們一徑乘轎歸家,祝可卿心急得很,她要看看沈雁飛是否忽然失蹤,可是她又十分恐懼,誠恐回到房中時,那位神秘英俊的少年,果真沒有蹤影,於是她心神不安地一徑逗留在父母身邊。 這時,她也沒有注意到隨她去紫竹庵的小婢杏花已經走開。歇了片刻,杏花忽然在房外向她招手。 祝可卿的芳心猛可咚咚地直跳,急急忙忙出房。杏花把她拉在一旁,悄悄道:「小姐,有個男人在房裡等你,你知道嗎?」 她愣了一下,感謝似地望望那蒼穹長空,然後連連點頭道:「我這就回房去。」 「可是……可是那人聽婢子說你已回來了好一會兒,他便變得非常煩躁,生像要走的樣子,婢子若不是因為後門已經鎖住,便可以帶他出去。既然後門不能走,婢子可不敢帶他從前門出去。」 祝可卿玉面變色,那顆心又提到喉嚨間,差點兒沒有跳出來。她急急問道:「他究竟走了沒有?」 「沒有,婢子不敢帶他打前面走,所以請他等等,便趕快來找小姐。」 祝可卿不禁長長籲口氣,道:「你真會嚇人,我這就和爹娘說一聲……」話未說完,已轉身進房去了。 婢子杏花一點不知道她怎樣嚇著小姐,是以一臉迷茫之色,等到祝可卿出來,兩人一直向院子走去。 杏花在後面較為高聲道:「可是婢子出來時,他好像還說要立刻走呢,但他打哪兒走啊?前面有這麼多人,難道他不怕人家瞧見?」 祝可卿一聽她補充的話,登時又芳心鹿撞起來。現在她再也不多問了,只急急的往院子走去。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命運,便系於此舉之中,不管是好是壞,她都得去揭開這個謎。 當她走到房門之前,禁不住躊躇起來,珠簾低垂,瞧不見房中有沒有人,也聽不到任何響動。 她終於挑簾進去,眼光到處,床沿邊赫然坐著一個人,正是那瀟灑俊美的沈雁飛。她這時可就呆在門邊,動彈不得。 杏花沒敢進來,就在外面守著。沈雁飛身形一動,已經到了她跟前,微笑道:「原來你上香去了,為什麼這般匆忙呢?」 他一點也沒有不滿她的意思,使得她立刻放了心,如釋重負地透一口氣,反問道:「你的傷怎樣了?為什麼不在床上躺躺呢?」 沈雁飛搖搖頭,道:「不,我不習慣白天躺下,怪難受的。」他顧視自己的左肩一眼,又道:「我的傷既不加劇,也不減輕。這種傷勢好生奇怪,咦,你站在那兒幹嘛?」 她依舊癡癡地瞧著他,當然她答不出他的問話,另一方面,在心中卻真是擔憂他肩上奇怪的傷勢。「我真喜歡你這種嬌癡的模樣。」他輕鬆地說,猛一伸臂,把她拉將過來。然後用手指捏捏她的面頰,可是這個動作卻觸痛了傷處,使他劍眉一皺。 祝可卿下了決定地向自己點點頭,忖道:「我非向白雲老師父哀求,請她設法救他不可。」口中卻道:「讓我瞧瞧你的傷處行嗎?「沈雁飛咕噥道:「有什麼好看的。」雖然這樣說著,但動作上卻沒有反對之意。 他坐回床沿上,祝可卿站著替他解開上衣露出左肩頭。但見肩頭與前面鎖柱骨之間,有三個烏黑的指痕,旁邊都紅腫了老大一片。 「怎麼辦呢?」她吃驚而又發愁地道:「這傷勢好生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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