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斷腸鏢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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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一騰身急撲,拳掌上運集全力,徹底放棄生擒之想,只求一擊斃敵。這一來威力之大,便與早先不可同日而語。 沈雁飛頭也不回,忽然一飄身,轉人最近的一棵大樹後面,呼地一聲風響,一片黃岡飛射出來,一徑罩向石山牧童趙仰高的頭臉之處。 趙仰高嘴裡微哼一聲,拳掌已同時發出,他仗著精純氣功,不畏尋常刀劍,故此這時準備硬挨一下,兩手招式,同時疾然擊向沈雁飛落腳之處。 砰的大響一聲,那棵合抱大的樹居然攔腰中斷。 石山牧童趙仰高一擊之後,敢情睜不開眼睛,是以疾然飄身退開兩步。原來沈雁飛為人甚是陰損,剛才撤出一片黃岡乃是一大把黃沙,趙仰高誠然不會受傷,但滿面黃塵,使得他不敢張大眼睛。 沈雁飛趁這時機,一頭鑽進林子去了,待得趙仰高拂拭掉面上沙塵,已不見了他的蹤跡。 趙仰高怒極而笑,嘿嘿兩聲,然後側耳細聽林中動靜。 沈雁飛小心地在林中穿行,轉眼已鑽出這片樹林。前面叢樹處處,連忙疾躍過去,借著這些灌木榛莽掩蔽身形,一徑往北方逃去。 他蛇行鷺伏地到了最後的一叢灌木後面,回頭四瞧,沒有瞧見石山牧童趙仰高的蹤跡。 左肩上陣陣疼痛;使得他擔心地皺皺眉頭,從囊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碧綠玉瓶,拔掉瓶口的軟木塞,立時清香撲鼻。這瓶子裡裝著七星莊獨門靈藥九轉扶元散,專治各種內外傷。他把小瓶湊到嘴巴,猛然抬眼瞧見一條人影,就在離他丈半之遠處,直拔上空去。 身法輕靈迅疾,輕功已臻上乘,正是那西陲魔頭石山牧童趙仰高。這魔頭目力銳利如隼,在空中四下一瞥,已經瞧見沈雁飛匿處與他的動作,當下一揚手,冷喝一聲打,一蓬綠光電罩而下。 沈雁飛吃一驚時,綠光已經罩頂而至,趕忙讓身直翻出去,右手修羅扇刷地打開,繞身掃拍。 叮叮連聲響處,他的修羅扇已將敵人勁襲上身的暗器完全柏落,目光一掃,滿地盡是綠色的樹葉,心中又是一凜,想道:「這老魔的確厲害,光是這一手摘葉飛花的上乘氣功,已達摧木裂石的境地。哎,我可不能再讓他撲到,否則准保立先於拳掌之下,看來他已放棄了生擒我的意思哪!」 一面想著,一面已縱身急選,左手的碧綠玉瓶已在匆忙中摔掉。 前面又是一片林子,沈雁飛鑽將進去,順手拗斷一段樹枝,覓准地位形勢,倏然一揚手,發將出去。 那根樹枝穿葉而去,擦出一片響聲,宛如他打那邊躥走的樣子。石山牧童趙仰高電急撲進林子內,腳方沾地,騰身又起,疾迫而去。 沈雁飛貼著地面,躥出林子,前面又是一帶榛莽灌木,於是他又重施故計,在樹叢中蛇行鷺伏,頭也不回地穿過這片灌木地帶。 再過去便是一帶回地,石陵鎮便坐落在田地盡頭。 他看見路上的行人以及大車的輪子輾壓過石路的聲音。刹時間,他深深地羡慕起這些平凡的人,他現在非常希望立刻擺脫了徘徊在生死關頭的滋味,然而看起來他還得經過一番掙扎和奮鬥呢。 他不能稍為停滯,大踏步走出來,走起來雖與常人無異,但每一步少說也有七八尺遠,晃眼間走過田埂,到了石路上。 鎮上的人都用詫異的眼光瞧著他,可是沒有人敢出聲相詢。 沈雁飛眼珠一轉,已知鄉鎮之人大多純樸,一旦看見他穿得華麗,卻又塵垢處處,是以十分詫異。 回眸一瞥,叢樹那邊人影乍閃,他的心呼地一跳,急忙邁步沖進鎮去。 只走出四五間店鋪之遠,他已感覺到那魔頭追將過來,當下一咬牙,往一家肉店裡鑽進去。 這間肉店門面不大,卻擠著好些買肉的人,他閃身鑽進去,一徑從後門鑽出來,那是條狹小的巷子。 他迅速地向左右顧盼一下,猛然頓腳飛上牆頭,卻見牆那邊原來是個院落,但見到處蛛網敗葉,甚是荒涼光景,心中叫聲不妙,卻仍然縱落院中。 他可不敢藏匿在這無人的地方,趕快從角門穿出去,到處一片沉寂,當下肯定這是一座廢宅,便不再逗留,往對面一堵圍牆飛躍t去。 就在身懸空中的頃刻,回眸一瞥,仍沒瞧見那老魔的蹤影,但耳中卻清晰地聽到那邊肉店裡發出一片嘈聲。 「那魔頭定是穿過那肉店了。」他有點慌亂地想,腳尖一點圍牆,目不管躍將下去:「得趕緊躲藏起來。」 眼光到處又是一座院落,廊上一個小廳,坐著三個人,另外一個小婢模樣的,正往那邊門處走出去。 沈雁飛身形一落地,見到有人,反而把自己嚇一跳。 廳上三人共是兩男一女,當中一個穿著長衫,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小帽,上後和下額都留著須,正在搖頭擺腦地說著什麼。 另外的一男一女,年紀都在中年,看來似是一對夫婦,從他們的服飾上看來,可以判斷出定是有錢人家,而且多半是本宅主人。 沈雁飛心中暗幸人家沒有發覺,眼光一閃,只見左廊房門處珠簾深垂,當下一晃身,輕巧如狸貓般躥人房內。 他躲在房門邊,側耳聽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學生上回用四物湯加減解鬱之藥不應。用四君子湯加消積之藥,又不應。再用二陳湯加消痰破氣和中之藥,仍然無效,想來定是腹存淤血。」 一個婦人焦急的聲音道:「先生千萬費神,唉,這個孩子老是從右手指冷起,直人頭間,然後腹大痛,跟著遍身大熱,熱退了便不痛,這樣子再折磨下去……」她忽然嗚咽起來,話也說不出。 另一個男人聲音道:「你別淨往壞處想啊,王大夫的醫道,在這周圍數百里誰不知曉。你別那麼擔心,等大夫再想想辦法。」 沈雁飛這時才明白當中那人原來是個大夫,給這宅中的人診病來了,鼻子但覺一陣陣藥味,另外還有幽微的香氣。 當下回頭一瞥,只見這房間相當寬敞,當中本有一道布幔,可以將房間隔分為二,但此時布幔撩開在一邊,因此他能夠瞧見靠裡面一張大床,垂著薄薄的紗帳。 床上臥著一人,頭髮蓬鬆,面目看不清楚,似乎是個女的。 他一徑非常留心地聽著外面的響聲,這時似乎聽到那邊的廢宅有些異響,心中吃了一驚,連忙要找個地方藏身。 然而四下一瞥,心中禁不住叫起苦來,這個房間除了那張大床的底下可以勉強躲藏一下之外,再沒有別的地方可用。 他一夥身,但見床底空空蕩蕩,正待卸將進去,眼珠一轉,忽然凝身不動。 「不行,那老魔頭何等狡猾,只要他真個撞進來,藏至床底還不是等於沒有躲匿?我非得另想個什麼法子不可。」 外面那個大夫那蒼老的聲音響起來,大聲道:「咦,那是什麼人啊?」 那對中年夫妻循著他眼光所向之處,回頭瞧看,院子裡和廊上,闃無人跡。 「大夫瞧見了什麼?」宅主人問道:「那邊怎會有人呢?」王大夫乾咳了一聲,沒有立即回答,他方才明明瞧見院子裡人影一閃。然而此刻他自己也懷疑起來,因為人是絕不可能這麼快便不見影蹤。 再看左廊上那病人所臥的房間,珠簾低垂,毫不晃動,心中忖道:「假如真是有人,這人除了走進那房間之外,再沒別的去處,現在看這情形,恐怕是我眼花了。」當下乾笑道:「想是學生眼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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