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春雨孤行 | 上頁 下頁
三六


  然後她忽然已經不是倒吊而是坐在江浮雲懷中。她用力捏一下大腿,知道不是作夢,淚水就如八月錢塘江潮那樣駭死人直衝出來。

  她聽見江浮雲安慰她叫她不要害怕。但為何他不把她足踝上的鋼爪拿掉?

  那洞口雖然不算大,但卻仍然可以看見寬敞洞內的情況。看來洞內不但寬敞乾燥明亮,而且似乎還有床舖桌椅。但可能麼?在懸崖凹入的洞窟裏居然還有傢具?

  她最後聽到江浮雲的聲音是說:「你先回去,我馬上也會動手了。」

  然後江浮雲的手指在她身上碰一下,她登時暈迷過去,等到她回醒,已經是在一個房間內。只有董耀和王九在床前,都凝視著她!

  阿秀大聲叫喊江大哥,又不斷說看看見洞窟床舖等等,看來她已經神志不清。

  董耀搖頭道:「她不行啦,我看留著她已沒有用處。」

  王九立刻伸手摸到靴上的匕首,臉色冰冷。但董耀卻又道:「暫時別動她。哼,如果她不是瘋了,絕對不能讓她多活片刻。」

  換言之,正因為董耀認為阿秀已經神志不清,才不急於殺死她。為甚麼會這樣呢?

  ***

  許許多多事情發生得又快又突然,不但使人目不暇給,更使人感到驚駭錯愕而無法應付。

  阿秀一奔出房外,立刻知道自己原來是在玄天觀內,而這時院門走入一個人,她一眼望去,不覺怔住,敢情那個人正是阿道。

  阿秀直到現在看見阿道穿著農人衣服,一頂斗笠掛在背後,才記起他從前居然是作文士裝束,所以大有風流儒雅氣象。

  眼下變成一個鄉下青年,便淳樸可喜令人覺得十分可以信賴。

  所以阿秀叫一聲「阿道」,向他奔去,撲入他懷中。

  阿道柔聲道:「你發生了甚麼事?你的腳怎麼啦?為何一跌一跛的。」

  那是像人手似的「鐵爪」留下的後遺症。但阿秀一時也講不清楚,只道:「阿道,我可見江大哥,他沒有摔死。」

  阿道甚是沉著,眼珠一轉,道:「我正要去瞧瞧。你當然一道走,但你必須改個裝扮,別讓人家一眼就知道你是誰。」

  他打算到那裏瞧瞧?要看甚麼?又為何阿秀不可讓人家一眼認出?

  這些問題阿秀簡直沒有機會問,因為她急急忙忙更換一套道僮裝衣服時,當然不能給阿道站在旁邊瞧看。

  而當她換好衣服同時頭髮也紮好一個髻,走出來就被阿道拉著向觀外跑。

  阿道一直拉她向悠然山莊奔去,並且繞莊飛跑,顯然要跑向山莊後面那一大片斜坡草地。阿秀忍不住大聲問道:「你知不知道前面是甚麼所在?」

  「我知道,剛才玄天觀的鐘聲你聽到沒有?就像前幾天一樣,是有敵入侵的警鐘。」

  有人入侵諸天教重地?誰呢?莫非仙霞派捲土重來?

  阿道拉上斗笠,面孔隱藏了大半,而阿秀看來根本就是小道僮,兩個人絲毫不惹人注目,只像是好奇心重的農家子和小道僮聞聲奔去瞧瞧熱鬧。

  所以當他們出現於草地時,人人都只望他們一眼就不再注意。

  阿秀失聲欲叫,但聲音只到了唇邊就發不出,因為她嘴巴被阿道一掌掩住。

  啊呀,江大哥,果然是你?你當真沒有摔死?但既然沒有摔死,為何又被諸天教許多人堵截住?你不會等天黑才悄悄逃下山去?

  阿秀心中大叫嗔問,好在她嘴巴發不出一點聲音,所以諸天教無人向這邊望上一眼。

  其實並非沒有人看他們,而且看他倆的正是這火爆兇險場面中的主角江浮雲。

  江浮雲的眼光好像快刀利劍,似乎能看穿他們的偽裝,因為當他看見阿秀服服貼貼軟靠那年輕人身上,並且任得他掩住嘴巴時,忽然變得神采奕奕,很放心地微微而笑。

  堵住江浮雲的人群大部份是持刀握劍的道人。只有前面的冰雪二老,還有董先生和王九不作道家裝束。

  包雪手掌已痊癒七八分,已可以抓網(地網)應敵。

  他面色很壞,眼中閃動仇恨光芒。他當然很想親手弄死這個傢伙,洗雪數十年來第一次負傷的恥辱。

  董先生厲聲道:「江浮雲,你究竟是誰?」

  既然已叫得出去他名字,卻問他是誰,豈不是很荒謬滑稽?但沒有人這樣想,因為董耀問的是他真正身份,問的是他的來意。

  江浮雲冷笑一聲,眼光移到旁邊不遠處那隻大黃狗:「阿南每天到懸崖邊走好幾回。牠當然知道我沒有摔死,但你們卻瞎了眼睛全然不知。」

  他停歇一下又道:「噢!對了!你問我是誰?我的答案是你身邊的人是誰?」

  所有的目光都在王九身上掠過。

  董耀沒有回答,王九也不哼聲。

  江浮雲仰天一笑:「他就是天下公門都懸重賞緝拿歸案的大飛賊王九。」

  董耀不禁一愣,道:「你是公門捕快?你為了緝捕王九而來?」

  「我不是捕快。」

  「那好極了!」董耀聲音非常響亮:「有煩冰雪二老速速拿下這狂徒,此人已殺死了本教十餘人,罪大如山,絕對不可輕恕。」

  冰雪二老只是走前兩步,但其他的人都一齊後退,所以立時空出一大塊地方讓他們施展。

  阿秀感到阿道的手臂一緊,並且聽見他低低問道:「你江大哥真的殺死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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