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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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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走了不多遠的路程,途中已經過兩處草地,但這些草地並非空曠無物。草場中花樹極多,全是一叢一叢地植立,這些異種名卉,各吐芬芳,排列得十分悅目。 也不知轉了幾個彎,她們走到一座屋宇門前停住腳步。 這座屋宇外表上看來,和其他的屋宇毫無分別,只不過佔地較寬,而且在屋子左邊,有一排高約一丈的灌木作為籬笆,向左方伸展開去,有如一道圍牆,也不知內中圍著的地方有多大以及是何光景。 門口站著一個妙齡女郎,身量高大,面目粗豪,露出精悍之色。 她並不開口,只向扛著韋千里的兩人揮揮手,她們便一直走入屋內。 那個牽馬的女郎,緊張地雙手握住韁繩,那黑馬見韋千里進屋去了,突然長嘶一聲,向前便衝。 那個女郎驚喚一聲,手足無措,黑馬乘機前蹄一掀,人立起來,那雙前蹄作出要向那女郎踏下的樣子。那女郎為之大駭,趕快鬆手閃開。 卻聽門口站著的高大女郎嬌叱一聲,道:「好孽畜竟敢撒野……」人隨聲去,眨眼間已到了黑馬之前,左掌微揚,欲擊未擊,右手卻閃電般抓住韁繩。 這位女郎聲音鏗鏘,如鳴巨鐘,震得旁邊的人耳鼓嗡嗡而鳴。光是這一聲嬌叱,已可以顯示出這位女郎的內家功夫實足驚人。 黑馬靈警異常,這時立刻乖乖立定,動也不動。那女郎愣一下,怒氣全消,左掌便垂下來,牽著黑馬向右邊轉去。那黑馬順從異常地跟著她走,再不作怪。 女郎把牠牽到室後的一座馬廄中,只見廄中馬匹不多,只有四匹,但俱是良駒。 她把黑馬繫在廄中,笑道:「你這傢伙倒也精乖,免卻吃我的苦頭,哼!看你的樣子,似乎把我的愛駒都比下去啦!」 那黑馬好像懂得她說甚麼,昂首嘶鳴一聲,顯出十分驕傲的神氣。 女郎立刻轉身出廄,走回屋中,此屋共分兩進,兩旁各有一座跨院,是以佔地頗廣。 她一走入前進大廳中,只見那兩女郎已把韋千里放在地上,侍立候命。 「這廝既能毀我竹林大陣。」她聽完那兩個女郎把經過情形述說出來之後,便這樣道:「可見得武功不比等閒。剛才那兩個老魔頭已毀林而去,大約直奔襄陽,你們不可疏忽,立刻回守原位,最近的日子裏,將要有一場大麻煩……」 兩女唯唯而去,她低頭瞧瞧韋千里,眼中一亮,竟被他俊美的容貌吸引住全部的注意力。 歇了一刻,她猛可驚覺自己失態,登時不安地四面張望一眼,見沒有別人在旁邊,這才恢復常態。 她的眼光從角門處一直投向西跨院,露出猶疑的神色,忖道:「目下還不知這人是誰,若然非友非敵,只要他對梅姑婆說出仰慕本堡盛名,故此特來瞻仰,恐怕當時就得被梅姑婆下手弄成殘廢。白姑婆不在堡中,誰也制止她不得……」想到這裏,不覺露出一絲憂色。 那個牽馬的女郎忽然進來,悄聲問道:「伍大姑,你可知道這人來歷麼?」 伍大姑眼睛一眨,反問道:「你為甚麼要問呢?」 她吶吶一會,才道:「是珠姑玉姑她們托我打聽的,據她們說,這人似乎不似壞人呢!」 伍大姑微笑一下,粗豪中頗見善良之心。她把那女郎拉到一旁,然後道:「你說話低聲一點,那廝聽覺未曾全失呢,我也不知他的來歷,但如是朋友,則斷不會由後門窺堡,而又愚昧無知地闖入竹林。因此我認為他一定是江湖上好事之徒,大概慕名而來本堡瞻仰一下。我這就要稟告梅姑婆,請她發落。她為了那兩個老魔猝然出現,特別立刻練功準備全力應付。每逢她練功之後,靈台空澄,脾氣定會好些。」 那女郎失色道:「老堡主白姑婆已不在堡中,這人一定要被梅姑婆……」下面的話沒敢說下去,但話中含意,不問可知。 伍大姑道:「這一層就要看那廝造化了,我有甚麼辦法呢?梅姑婆呢,梅姑婆痛恨男人的脾氣,天下皆知。那廝不先打聽打聽本堡中有甚麼人物,便貿然而來,這叫自作自受……」 那女郎不敢做聲,原來早先韋千里在竹林亂撞亂闖時,她們三人都守在他四周,只因這龍女堡四面的竹林,乃是當今第一奇士寒江老人特為龍女白菊霜所布置,作為龍女堡第一道防線。這寒江老人腹中璇璣,無人能窺。這堡外的竹林陣,以及堡中許多佈置,俱有降龍伏虎之威力。那寒江老人因見龍女白菊霜乃為天下有難婦女作庇護的心願大大可敬,是以不辭辛苦,為她經營此堡,設計了一年,這才繪成圖樣。 那竹林陣甚為奧妙,尤其是威力因人而異,越是無知之輩,危險越多。是以韋千里亂闖一氣,毫無損傷。但因他功夫不凡,掌力雄勁無倫,掌出處那斫也難折的巨竹,也登時震斷。是以守在一旁的四女,不得不出手點穴。這時韋千里縱然一身武功,但他已為陣法所制,耳目失靈,是以被那弱他不知若干倍的人一指便點住穴道。那時候三女本來有心縱他離開。但因巨竹折斷不少,一旦詰責起來,此罪不輕,這才把他送入堡中。當他們一進入堡中,早有人撳動訊號,是以位居全堡中心的「天龍院」,已然得知。 這伍大姑名芳宇,乃是龍女白菊霜手下第一大將。她本是昔年名震天下的巨盜伍神之女,後來伍神伏誅,她流浪無依,投到龍女堡中,成為白菊霜最得力助手。她除了家傳武學之外,兼得了華山最精奧的劍術,是以在華山派中,除了有限兩三位老前輩火候深湛,這一點是年紀所限,無法踰越之外,論起劍術,實在居於華山派第二把交椅上。 至於那梅姑婆,則來頭甚大。她本身原是崑崙高手梅振寰之女,盡得崑崙真傳。五十年前,她年方二十,父母俱亡,不幸為人所誘,淪落為惡。不久便與邪派九大惡人齊名,其時她在情海屢次沒頂之後,發誓再愛一人,如不成功,以後便不再對男人生情。但正因她這種患失患得的心理,使得她又在情海波瀾中再度沒頂。 自此以後,她便異常仇視男人,不過因她多年與邪派高人來往,是以武功更加精進,二十年前,她碰見了龍女白菊霜,她們以前本就認識,是以她在白菊霜之前,無意露出消沉之心,大有自戕以了結此生之意。 龍女白菊霜當時多方慰解,約她隨時來龍女堡傾談。那梅姑婆一生沒個人可以傾訴,現在有了個同為女性的知心人,暗自感激欣慰,此後果然常常到龍女堡去。不久,便在龍女堡定居下來。只因這梅姑婆此後不再踏入江湖,日子久遠之後,武林中對她這一號人物已漸漸遺忘,等閒再無人提起。 伍大姑走入一間房中,此房特別寬廣高大,房中所有家具如床桌椅等物,都是白石所製,雖不粗糙,亦不精緻。 石床上一個白髮皤然的老太婆盤膝而坐。閉著雙眼,因為顴骨甚高,看來尖尖削削,因此流露出一種刑剋薄命的味道。 她沒有睜眼,卻道:「芳宇有甚麼事麼?」 伍大姑恭聲應道:「啟稟梅姑婆,那兩個惡人毀林遁走,但後林卻有個陌生少年擅闖,已被擒住,聽候發落。」 梅姑婆冷笑道:「他們居然知機逃走,否則教他們知道本堡厲害!奇怪,你為甚麼不敢處置那少年呢?」說這句話時,她雙目倏睜,射出兩道電光也似的眼神。 伍大姑冷不防她有此一問,吶吶道:「晚輩豈敢擅專……」 「哦,不敢擅專,讓我想想看,那廝年紀多大了?」 「大約二十多歲吧?」伍大姑迷惑地回答,她明白梅姑婆這個性情戾狠而機智至極的人,忽然表現出這種詞色,一定覺察了甚麼。但伍大姑卻不知道她究竟想知道甚麼?「晚輩沒有和他搭過話,故此不知他究竟有多大?」 「哼……那廝僅僅闖入竹林,便被擒押入來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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