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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韋千里閉目想一下,那不正是他從那片長滿蘆葦的小島離開時,曾經見過的秃島麼?

  「他們是替一位武林老前輩護法。但海外霧山雙兇卻定在今夜子時去尋仇,因為那時候那老前輩正好不能分身,我雖不知那霧山雙兇有多大能耐。但聽那個替霧山雙兇出力的人說,七步追魂董元任特地派人來向他們請示謁晤的日期。試想以七步追魂董元任也如此尊敬他們,已經可以想到他們的本領了!」

  韋千里霍地起身,道:「我立刻趕去,盡力而為,但願剛好趕上,最少也可助他們一臂之力……」

  話一說完,「颼」的一聲,人影不見。陳進才驚喜交集,猛可又跌足驚道:「他深夜前去,那能找到舟楫?只要稍為兜個冤枉圈子,便得耗掉三兩個時辰……」

  暫旦不提陳進才焦愁之事,且說巢湖孤島上,那徐氏兄妹兩人被那九大惡人之一的耿九公第三招擊得雙雙踉蹌倒退,手中長劍均欲脫手,雖然幸而不至撒手,卻已酸麻無力。這時只要黃衫老人再度進擊,定然難逃毒手,飲恨島上。

  那知黃衫老人凝立如山,細看他們兩眼,然後道:「老夫心已盡到,你們如不知機引退,今晚子時,老夫與馮八公重臨是間,那時候玉石俱焚,你們悔之莫及!日後雖然遇見你們華山的前輩龍女白菊霜,老夫亦無愧故人。」

  說完,緩步走到島邊,輕輕飄縱下小船,那小童操槳而回,速度甚慢。耿九公左顧右盼,似是在打量此島形勢,故而不復施展催舟之術。過了好久,那耿九公的黃衫身形,才被茫茫水波掩不見了。

  徐氏兄妹各自拋下長劍,揉臂良久。徐安國道:「好險,幸而是這個老魔頭,換了別個豈不乘勢追擊?咱們那時招架無力,只好等死。」

  徐若花俏臉上猶有餘悸,道:「這個老魔比師父功夫怕還要高出一些!若果他知道白師伯和師父不和,早已經離開華山,隱居在襄陽漢水北岸,自建龍女堡,我敢相信他剛才跟著便先把我們擊斃。」

  書中交待,這徐氏兄妹年事雖輕,但在華山派中輩份卻尊,乃是當今華山派掌門人金蓮神尼的嫡傳弟子。那龍女白菊霜卻是金蓮神尼的師姊,但非同一師父。目下華山派中,已推龍女白菊霜為第一位高手,劍術通神,獨步一時。

  這龍女白菊霜因一生多難,情根誤種,以至昔年險些被她師叔所誅。後來總算風平浪息,但她已經是一生孤獨,斷絕塵緣。不過正因她一生多難,故此她特別同情遭難婦女,屢屢為了婦女有難而重蹈江湖。這樣日子久了,她不免被奸人矇蔽,不時會誤聽傳言,庇護為惡作歹的女賊。

  金蓮神尼身為掌門,起初不好意思管她,後來見她屢屢受愚,便不時諷規,龍女白菊霜一怒之下,便離開華山,自個兒在襄陽附近漢水北岸,建造了一座龍女堡,專門庇護苦難的婦道人家。堡中全無男人,因此誤入其中,不免以為闖入女兒國。

  此事江湖無人不知,不論黑白兩道,或是公門中人,都不敢闖入此堡中拿人生事。不過外間人卻不知龍女白菊霜竟是為了與掌門人不和而自建此堡。

  徐安國籲口氣,看看已過了午時,便和妹子入洞,把經過情形告知金刀太歲鍾旭和孤雲道長。孤雲道長聽說那霧山雙兇竟是如此了得,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默然無語。

  金刀太歲鍾旭摸摸白鬚,笑道:「你們是被那老傢伙唬住啦!要知他那一式使出來,自家氣力也用盡了,必須回去坐上個把時辰,才能恢復。因此他事實上無法再動手追殺。可惜那時孤雲不知道,否則趕出去,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把他擒住。」

  徐氏兄妹都訝然叫出來,但他們忖想一下,覺得當時縱然知道內幕,但一條手臂已提不起來,事實上也無法擒捉人家,便又沒話好說。

  徐若花道:「怪不得他走時,不能縱回船上,同時又沒使出催舟氣功,我們還以為他視察本島形勢呢!」

  孤雲道長心中又安定下來,忽見金刀太歲鍾旭神色沉重地忖思著,便問道:「鐘老前輩在想甚麼?」

  「那兩個老魔果然來了,形勢已經十分不利,假如多來一個,只怕我老人家今晚便得歸天。」

  徐安國奮然道:「我們雖然功力尚淺,但僅僅要攔阻他們一個時辰,相信可以辦到。」

  徐若花輕輕嘆口氣,道:「哥哥你別說啦,這種事情不是肯拚命便可以辦得到的。」

  做哥哥的聽了並不洩氣,毅然道:「咱們拚著被人嘲笑,也得用點手段,只要過了這一個時辰,鐘老前輩大功告成,已能應敵。憑他老人家那柄金刀,定教對方狼狽而逃!」

  鍾旭微笑道:「少俠過於抬舉老朽啦,請問計將安出?」

  這時孤雲道人和徐若花都渴切地望住徐安國。徐安國定定神,道:「在下這個法子雖不高明,卻可哄騙敵人一時。便是等到天色入黑,敵人在遠處遙望而看不清楚時,立刻到事先看好的地方,另外掘個洞穴,鐘老前輩遷到那裏煉藥……」

  說到這裏,徐若花已嗤之以鼻,道:「我道哥哥你有個甚麼妙計,原來是這個笨主意。」

  徐安國面色一正,道:「下面還有哩,妹子你別打岔好嗎?」

  徐若花冷不防他還有下文,只好閉口無言。當下徐安國緩緩把辦法說出來,大家聽了,都有讚許之意。於是徐氏兄妹和那孤雲道人便匆匆出洞,查勘可用之地。傍晚之後,他們便開始準備,到了亥時將盡,孤島上一片靜悄悄的,全無人聲。

  過了老大一會功夫,已交子時。只見湖面上水波晃蕩,黑暗中隱隱可見水光閃映,一艘單桅船破浪駛到。

  船上只有兩名水手和兩個老人。那兩個老人全是長衫布履,頭戴逍遙巾。一個是日間來過的黃衫老人耿九公,另一個卻是青衫老人,身材中等,面目瘦削,露出一派嚴峻神色。兩位老人全是手持及胸枴杖,那青衫老人低低道:「停船!」

  這時離島岸尚有四丈之遠,船停之後,兩個老人對望一眼,黃衫老人道:「我先上吧!」

  青衫老人點點頭,枴杖一挑,呼地飛起一塊木板,直掉向兩丈遠的水面。

  黃衫老人耿九公身形一晃,幾乎比船板還快,等到那塊木板墜在水面,他忽然一沉身,單足穩穩站在木板上。

  那塊木板餘力猶勁,箭也似的在水面滑飛而去。耿九公站在其上,倒也舒服得很。

  眨眼離岸不過丈二三,岸上一塊大石後猛然喝聲「打」字,滿天風聲,勁襲而到。完全罩向黃衫老人身形,範圍相當大,竟有半丈方圓。

  黃衫老人哼一聲,右手一揮,寬大的袍袖飄處,近身的暗器紛紛掉下水中,發出乒乒乓乓的水聲。

  這位名列九大惡人之一的耿九公,已然發覺對方手勁奇重,方一忖思間,又是一聲喝「打」,仍從原處發出滿天暗器來。

  這些暗器俱是拇指大的小石粒,因此在內家好手使用起來,既極方便,而又容易取準穴道。第一次的石子只有十餘個,但第二次便有二十餘粒之多,分佈範圍極大。

  黃衫老人耿九公滿面殺氣,袍袖一抖,宛如飛起一朵黃雲。袖上發出的內家真力,把打向身的石子完全撞落水中。

  但他兩番出手,那袍袖拂出的力道何等強勁。因此腳下木板已因他身形兩次停滯而中止去勢。

  黃衫老人趁這時正待騰身上岸,忽覺寒風颯然襲至,原來是三枚小石,迎面擊到。於是袍袖一展,把三枚小石捲住。但他老謀深算,已知後面陸續有來,大袖一揚,三枚石子反擊出去,果然將銜尾而至的三枚石子恰恰擊碰個正著,一齊掉下水中。

  現在岸上的人發出小石,已不招呼,竟以連珠手法,每次五粒,連續擊至。

  黃衫老人果真功力精純無比,單足站在木板上,隨波起伏,卻不曾沉沒半分。岸上續襲如雨的小石,也不曾使他稍稍移動。

  原來這老人此時已別上勁,心想瞧瞧你到底還有多少石子,同時石子發完之後又將如何?那知他衣袖揮舞了好一會功夫,岸上石子仍然如雨點般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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