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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朱玲見他縱落身邊,豔如春花的面上露出驚喜交集的表情。石軒中伸手攬住她的纖腰,道:「玲妹別理會她的話,我們回去吧……」

  朱玲面色變來變去,一看而知心中情緒激動無比,突然間尖叫一聲,昏倒在石軒中懷裏。

  石軒中又驚訝又焦急,這時雖然瞧見兩邊山腳處各各端坐著一個人,均是背向著茅亭。這種景象如在平時落在他眼中,必定要推究其中道理。假如那兩人乃是瓊瑤公主手下,派來看守朱玲,此時此地勢必雙雙躍上來攔阻,怎會端坐不動,而且還用背脊向著茅亭。反過來說,假如是武林中被瓊瑤公主擒來之人,縱然因身分攸關,不便出身求救,也不該背轉身子,以致石軒中日後無法通知他們的家人或是有關的人。可是石軒中這時自顧不暇,那有工夫理會這等事?就算發覺其中的可疑之處,也無暇追究。

  他抱起朱玲,兩個起落,已到了山腳。白衣女身形一晃,疾逾閃電般攔在他身前。石軒中突停步,朗聲道:「姑娘如不閃開,石某便不客氣了。」

  白衣女冷冷道:「別人怕你,本郡主可不怕……你的徒弟玉亭觀主史思溫還不是照樣手到擒來。」

  石軒中心頭一震,暗想如能在她口中套出一點消息,那就最好不過。當下冷冷道:「郡主之言未免誇大,劣徒雖然不濟,但不見得會弱於你們。」

  白衣女似是發覺失言,岔開話題,道:「本郡主不與你在唇舌上爭雄,你想離開此地,總得露上一手,哼,我看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石軒中道:「那麼郡主小心。」話聲中大踏步迎面撞去。白衣女動作神速如電,退了數尺,掌勢一發,連接攻了五招之多。

  石軒中單用一隻右掌,或拒或攻,忽剛忽柔,逼住她的掌勢,腳下仍然大踏步筆直走去,簡直把擋在前面那白衣女凌厲的攻勢視如無物。轉眼間石軒中已進了數丈,白衣女卻退了數丈,不但沒有逼住石軒中前進之勢,反而覺得招數又施展不開,被對方掌上一股奇重之力逼得呆滯不靈。

  白衣女尖嘯一聲,山口處突然撲入數人,快逾奔馬。領頭的一個是手持鋼拐的老嫗,另外四個則是身穿綠衣,面上罩著黑巾的漢子。石軒中留心地看那四個綠衣人一眼,雖然不知他們是誰,但卻認出決不是以前見過面的四個。

  那老嫗迅疾如風般衝上來,一言不發,鋼拐掄處,連攻數招,每一招都凌厲異常。她一出手,立時增長那白衣女的威勢,逼得石軒中停住前進之勢。

  白衣女和老嫗一旦得手,精神大振,齊施絕學,續向石軒中凌厲圍攻。

  石軒中依然單用一隻右掌,攻守兼顧,雖是停止了前進,卻也不致敗退。

  她們一連攻了七八招,見石軒中腳下未移分寸,面上均露出震駭之色,驀然間雙雙躍開一旁。

  後面那四名綠衣人這時奇快地一齊撲上來,雙手持著兵器,右手是精鋼枴杖,左手是一把短短的利劍,劍尖上都有鋒利的鈎刃。

  這四名綠衣人動作快捷,進退如一,足見平素飽受訓練。轉眼間四支鋼拐挾著呼呼風聲,從各種不同的角度擊到,攻勢兇猛無倫。

  石軒中目光一轉,已看出這四人動作雖然一致,但其實是分為兩組,每一組的兩個人出手的拐勢都配合好,變化玄奧。每組說起來是兩個人,但從拐勢上看去,卻只是一招。

  這等打法石軒中雖是閱歷豐富,卻也未曾見過。口中微嘿一聲,右臂伸直,化掌擊為劍劈之勢,一招「星臨八角」手上發出一股無形潛力,化為一堵牆壁,封在身前。

  那四名綠衣人猛攻過去,陡然被那無形牆壁一擋,都震開兩步。

  石軒中面色一沉,朗聲道:「石某已經手下留情,你們再不知進退的話,莫怪我要出手傷人了!」

  那四個綠衣人面上皆蒙著黑巾,是以無法得知有何表情。不過他們的腳步都猶疑一下,這才齊齊再度攻上。

  這次出手仍然分為兩組,一正一側,而每一組俱是奇正相生,前後呼應。他們分合之間身法之妙。當真是武林罕見。

  石軒中因對方已分散開,無法重施故技,雙足一頓,倏然拔起三丈餘高。

  那四個綠衣人招數正使到妙處,敵人突然飛上半空,銳氣為之一挫。

  白衣女冷冷道:「等他落下來,不必留情……」

  石軒中長笑一聲,突然間又凌空飛起,升了丈把高之後,驀地快如閃電,斜斜向白衣女及老嫗所立之處撲下,去勢又急又猛,白衣女和老嫗都斗地一凜,趕緊縱開。

  四個綠衣人趕到時,石軒中已端立地上,發出一掌,掌上玄門罡氣湧出去,把他們都逼退五六步遠。

  石軒中收回掌勢,冷笑道:「你們的地位雖比他們高,但武功上似乎還要差一點,怪不得要叫他們上前替死。」

  老嫗怒哼一聲,鋼拐揚起,就要撲來。白衣女冷冷道:「銅嬤可是忘了公主玉旨?嘿,嘿,石軒中你想知道我們的真正武功,恐怕非等到在瑤台上碰面時方始能夠。你莫以為白桂姐姐打不過你,就把我們全都看作是武功低劣之流。」

  石軒中道:「我從來不曾輕視天下士,對於你們手段之險毒,陰謀之詭詐,實在佩服得很。至於說到武功一層……」他只微微一笑,並不說下去。但言中之意,誰也明白。

  白衣女柳眉一揚,怒道:「回頭本郡主請求公主收回前旨,然後找你打上一場。」

  「哦,現在還是不打。」

  白衣女也不回答,纖掌一揚,四個綠衣人立時退出山口。老嫗的鋼拐也緩緩垂下,厲聲道:「看你石軒中能稱雄到幾時?」

  石軒中心念連轉,眼見這兩人也作出退走的姿勢,突然間大喝道:「站住!」

  白衣女和銅嬤都愣一下,凝身不動。石軒中接著道:「你們也太不把石某放在眼內,在我面前,豈是隨便要來就來,要走就走麼?」

  他不但口氣豪雄,派頭也凜凜有威。白衣女和銅嬤都不敢當他的話是戲言,不禁對望一眼。白衣女道:「那麼你想怎樣?」

  石軒中道:「你識相的話,就乖乖的跟我走,我也弄個人質在手中。如若不服,也不妨把你身上的絕藝抖摟出來,教石某開開眼界。」

  銅嬤厲聲道:「你少冒大氣,郡主是千金之軀,豈容你褻瀆?」她轉面望著白衣女,道:「郡主,今日得教訓教訓這廝。」

  石軒中暗暗一笑,心想這老嫗剛才略得甜頭,竟以為石某浪得虛名。俊眼一眨,道:「老婆子不知天高地厚,石某如真出手,一招便能把你打出山口外面。」

  銅嬤手中鋼拐掄起來,飄身落在石軒中身前,厲聲道:「你不妨試一試!」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先把你趕走也好。」口中跟著喝聲小心,人晃處,不知如何已到了老嫗拐圈之內,鐵掌斜斜向她手中的鋼拐抓去。銅嬤心中大駭,情知鋼拐如被奪去,勢必被對方揶揄嘲諷,那簡直比死還難受。腳下不知不覺便向後退避,但對方的手掌總是離拐身不及一尺,看起來堪堪便要抓到,腳下益發用力。

  石軒中突然停步,身形已在山口之間,銅嬤已當真已出了外面,他朗朗長笑一聲,道:「石某這一招如何?」銅嬤怒吼一聲,掄拐擊到,出手招數奇奧無比。

  石軒中以手作劍,斜劃出去,掌鋒尚未與鋼拐相觸,已發出一股與劍氣相似的潛力,把鋼拐震開數尺。銅嬤大驚失色,左手一招「托天換日」,拍到面門。石軒中微微一凜,心想這一招手法之妙,變化之巧,實為平生罕見,迫不得已斜斜閃開一旁。這時突然感覺到懷中的朱玲輕輕掙動,似是已經回醒。

  銅嬤一招居然能把石軒中迫開,卻毫無喜色,反而加添了幾分凜懼之態,橫持鋼拐,抹頭便走。

  石軒中覺得她們這群人都有點陰陽怪氣,教人難以明白。比方這個銅嬤剛才何等兇橫,大有捨命力拚之意,可是明明一招佔了上風之後,卻反而駭然而退。反過來說,難道命裏注定要打輸才覺得安心?

  他極快地回頭一瞥,那白衣女也失去蹤跡。這時朱玲又微微動彈,石軒中忽然想道:「玲妹可能另有隱衷,若然她睜開眼睛,發覺仍在此地,恐怕對她不大方便……」這念頭閃過腦海,深覺有理,立時放開腳程,向回路奔去,轉眼間已把那座落鳳坡遠遠拋在後面。

  他的腳程駭人聽聞,一陣工夫便已過了隆中山,遠遠已可以見到襄陽。

  朱玲忽然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上凝聚著晶瑩淚珠,她幽幽道:「軒中,我們在甚麼地方?」

  石軒中道:「你沒事麼?現在快到襄陽了。」

  她道:「你把我放下,我想走動走動。」

  石軒中道:「你若是還覺得困累,不如讓我抱你進城……」

  她道:「我不累,相反的我一直渴望走動一陣,自從那日動身追趕張咸,走了不遠就碰上她們。她們的迷香真厲害,我根本未曾使出武功,就失去知覺。到我回醒時,已在那茅亭之內。」

  她落地之後,便和石軒中並排疾走,果然毫無困累之象,腳下輕快如常。

  朱玲又道:「聽她們說,那已經是第三天。在這短短時間之內,她們能夠把我運到這麼遠的地方,如今想想真是神出鬼沒。」

  石軒中想起瓊瑤公主那輛馬車,便點點頭,道:「她們幾乎在遍天下都安置有手下人,可以一路換馬,頃刻不歇地趕路。」

  她突然沉默下來,似乎是思索怎樣說下去。石軒中忍不住,道:「你好像一身功力都沒有消失,她們對你還算不壞。」

  朱玲道:「這正是她們最惡毒的手段,哼,哼,假如我武功已失,憑我現在的身分,豈肯忍辱偷生,等你來救?」

  石軒中心頭一震,道:「玲妹別這樣說,就算你武功暫時失去,也該耐心等候我……」

  她搖了搖頭,道:「我是石夫人啊!」歇了一下,又道:「人言可畏,我如若失去武功,人家會怎樣想法?那時決不能忍辱偷生,敗壞了你一世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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