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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白鐵軍望著那直山勢,點點頭道:「如果兄弟不成,作大哥的更是不用談啦!」

  兩人談話之間,李百超走上前道:「此地既是通開,老夫再難在此靜修,天亮了和你們一走罷了,老夫到東海去會會故人!」

  三個吃了早飯,往谷東南走去,走了一個時辰,來到一處峽徑,前面是萬鈞巨石,路擋得死死的,真是水泄不通,李百超道:「老夫昔年運用機關之學,歷經艱幸,造此將天險,卻不料強中更有強中手,這巨石是白設的了。」

  左冰定眼一瞧,那石中央有一方小孔,用浮泥隱盡,不留心卻也瞧不出來。

  原來那日李百超起立走到石旁,發現此秘密,連忙趕回家報告,但才一到家,強敵躡足而至,終遭殺害滅口。三人鑽孔而出,行了一天,來到大道,恰巧三人路途均異,便在交叉口分手而去。

  ▼第三十五章 飛月和尚

  左冰頂著迎面而來的涼風疾奔,他心中惦念著爹爹,其他的什麼都不想,他越過一片叢林,又登上一個土丘。

  這時日正當中,淡淡的清輝瀝在地上,左冰疾行如飛,他墜落谷中九死一生,身上衣掌已是褸襤不堪,更加數日沒有梳洗,身上又髒又亂,但是左冰這一切都感覺不到,他只知道快些趕路,早些見到爹爹。

  一直到天亮的時候,他感到一個重要的問題,銀髮婆婆給他的黃金失落,他衣袋中已是一文莫名了。這時,天色微明,他走入一個不大不小的市集,石板道路上冷清清的,遠處有幾家早起的店家屋頂上已冒出幾縷炊煙,左冰拍了拍衣上厚厚的灰塵,腹中感到饑餓得緊,卻是一文錢也沒有。

  他在那市集中來回踱了一遍,起床開門的人家愈來愈多,清靜的街道上開始傳來陣陣打水洗梳之聲,左冰心中想:「先找了地方躺躺休息一下,等一下再想辦法吧。」

  他信步走去,抬頭一看,是一幢相當高的大樓,門前黑底金字:「天臺客棧」。

  左冰暗道:「這個客棧相當大,門面也蠻有氣派的,我還是繞過去尋個僻靜地方躺躺吧。」

  他繞過那幢高樓,只見前面量個木柵圍成的馬房,他便靠在木椿坐在地上,把雙腿雙手儘管疏輕了一下。

  那馬欄裡一陣騷動,左冰暗驚道:「怎麼會有這麼多駿馬?莫非住在這客棧中的客人全是騎馬來的?」

  伸頭向馬欄中望去,只見二三匹駿馬都瞪出眼睛看著他,左冰不禁暗暗想道:「此刻我如有一匹馬趕路就好了。」

  看那些馬匹,匹匹神駿,左冰看了一會,搖搖頭暗道:「袋裡一文錢也沒有,想有什麼用?」他苦笑一聲回轉頭來,不再看那些駿馬,把頭靠在木椿的凹處,運氣休息。

  這時太陽已經照上街道,早點鋪子已經開始忙碌,鍋鏟聲,吆喝聲,蒸籠上的水氣騰騰,混成一片乳白色的晨景,左冰看著,不覺更是饑腸轆轆了。

  這時客棧大門已開,兩個小廝扛著水桶刷子馬料走到馬房這邊來,他們老遠就望見躺在木椿邊的左冰,四雙眼睛一齊向這邊看來,左冰正想點個頭,那兩人正別過頭匆匆走人馬房,那眼光就像在路上看見一個病倒的叫化子又臭又髒,掩鼻快步而過的樣子,左冰不禁又是苦笑一聲。

  只聽那兩個小廝在裡面一邊喂馬,一面閒談,其中一個道:他媽的,這批凶神真是難侍候,半夜三更不睡覺,聊天的聲音大得好像吵架,別人都甭想睡覺了。」

  另一人道:「我服侍的那幾位更麻煩哩。三更過了還要喝老酒,燙了酒送上去還嫌菜不好,真是倒了黴……」

  「老闆再三關照,這批人個個都是神仙般的本事,咱們萬萬不能得罪,一個搞不好,腦袋就要搬家……」

  左冰聽這兩人牢騷,忖道:「怎麼這個小市里一個聚合了這麼多武林人物?這倒是怪事了。」

  那兩個小廝一面工作一面胡扯,倒也自得其樂,左冰望著不遠處街對角上早點鋪裡剛開蒸籠,雪白的饅頭包子冒著熱氣,實是忍不住咽把口水,他閉上眼默默想道:「這樣可不是了辦法,挨過今天可挨不過明天,還沒有見到爹爹,也許就要餓死途中了。」

  他忍受著饑餓的煎熬,心中想等別的事來分散注意力,但是只過了一會兒,他又無法忍耐下去,他暗暗忖道:「我只要略施輕功,偷他幾個饅頭,然後再奪一匹馬,立刻就能上路,下次經過這裡時,一定十倍奉還他們。」

  他想到這裡,不禁躍躍欲試,雙手一撐便站了起來。緩緩向那對角街上的早點鋪走去。

  他走到店徽上。望著那一籠籠肉包子,香氣撲鼻,夥計忙碌地端著一籠籠也往裡送,左冰心中對自己道:「我下次經過這裡時,一定十倍價錢賠賞這店家……」

  他計畫了一下得手撤退的路線,便走到店門裡,這時,那掌櫃的伸出一張肉團團的笑臉道:「客官,要用點什麼?」

  左冰望著掌櫃的那張笑臉,忽然覺得慚愧起來,他慌慌張張地答道:「不……不要什麼……」

  便趕快匆匆地走開,他走了幾步,四面瞥了一眼,發現並沒有什麼人在注視他,於是他又垂著頭,緩緩踱回到那馬棚的木樁旁。

  左冰心中暗暗道:「我是想下次十倍賠賞於他,所以我便覺得偷他幾個饅頭是理所當然的,焉知那些強盜小偷在他被生活逼得第一次下手時,不也是存著我這樣的想法?左冰啊左冰,你差一點就落為竊盜小偷了。」

  他暗自難過了一會,饑火以升了上來,回頭看了那兩個小廝,在起勁地工作,一個刷馬,一個沖水,嘰哩咕碌仍是喋喋不休。左冰忽然想起自己在巨木山莊做伐木工作,但是卻另有一種勞動的驕傲和滿足。

  想到巨木山莊,他耳邊似乎又聽到衰傷的簫聲,還有那一張張清麗含怨的臉孔,溫柔含情的目光。左冰下意識地伸手在眼前揮了上揮,似乎想要揮去那些煩惱的影子。

  他轉過頭來,暗自忖道:「我可不可幫這兩個小廝做勝,混頓飽餐再作道理?」

  想到這裡,便覺此計可行,他站起身來,那兩個小廝都不理地繼續工作,他又故意弄出些聲音來,可惜那兩個小廝仍然沒有注意到。

  於是左冰只好輕推開木柵門,走到那兩個小廝的身後,望著他們的工作,心中總算著著怎麼開口。他忖思道:「只要說一聲,『我替你們把工作做好,只要供我一頓飯就行』,他們多半會答應的……」

  但是這句話卻也不易說出,直到那兩個小廝看見了他,皺著眉頭問了一聲。」

  「小子,你要幹什麼?」

  左冰忽然氣餒了,那句話再也說不出來。他搖了搖頭,又退出了馬柵。

  這時,街道上已熱鬧起來,有些買菜的人提著藍子在街邊陰涼的走道中擠來擠去,左冰心想:「就空著肚子上路算了吧。」

  忽然,街道的中央走來一個魁梧的大漢,那大漢身上穿得雖是破爛,但是氣度卻是威風得很,紫黑色的方臉上流露出一種力可拔山的氣勢。

  那大漢走到街市中央,他身旁還站著一個獐頭鼠目的瘦子,那瘦子站定了便大聲道:「列位朋友老兄,這位方大哥乃是從京城到咱們這兒來的,只因路上老母病倒,花光了盤纏,咱們家主人丁老爺向來濟貧救窮,三個月來一直免費為他老母醫治,無奈這位方兄的老母年高體弱,終於不治身亡,咱們丁老爺雖然慈善,卻也無力再替這位方兄治喪,所以——」

  那瘦子說到這裡停了一停,他說了這一大篇,周圍已經圍了一大堆人,瘦子繼續道:「這位方兄在此英雄未路之際,身無長物,只有祖傳寶劍一口,今日要想把它賣了為母治喪,萬望列位父老兄弟幫忙則個。」

  那大漢背上著一柄長劍,劍柄上裹著墨綠色的獸皮,柄端上飄著兩段大紅穗,他臉上的神情十分淒然,望了眾人一眼,開口道:「小人流落貴鄉,老母不幸去世,身上只剩下這柄寶劍,請各位品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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