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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單言飛見他沉吟不決,心中知他之意,他是極厲害的人物,武功機智並勝,當下又道:「如果蒙前輩見憐,敝派掌河大自會親來向方前輩道謝今日之事。」他不說家師,而言敝掌門,實是加重語氣,給眾人面子。

  他見二師弟倒還不怎樣,三師弟卻面有憤意,當下連忙向他使了眼色,要他稍安勿躁,心中卻忖道:「寶劍得手,以後的事都好辦。」

  方通天至此再無話說,雁蕩掌門無憂老人,是天下武林中泰山北斗,這滿座好漢,在江南雖也是一方之霸,但提起雁蕩無憂老人,人人都是心嚮往之,再也不覺得失了光彩,當下小孟嘗緩緩地道:「既是無憂老人吩咐,老夫無話可說,明日老夫便領三位前往普陀取劍。」

  單言飛大喜,連忙稱謝,忽見身邊不遠那黑衣少年冷然道:「只怕沒有這麼容易。」

  雁蕩三劍中老三劉多謙年紀最輕,武功卻是極高,出道以來,你拜我拍,把他捧成一個目高於天的人物,他見師兄一再軟語相求,心中老大不耐,這時見有人憑空出來生枝節,當下如何能忍得下,兩目一翻道:「你是什麼人?敢管此事?」

  那黑衣少年冷然道:「我是這魚腸劍一半主人,當然要管。」

  他語氣並不起火,但語氣極橫,雁蕩老三想不到世間還有比他更橫的人,一時之間,全身血液都往上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黑衣少年轉身對方通天道:「小孟嘗,咱們約好只要我再勝過這九指神駝,這劍便屬我,是也不是?」

  方通天不語,那金華來的少女卻叫道:「這是你自己規定的,誰也沒承認過。」

  黑衣少年一怔,心想這少女說倒是不差,別人是沒有答應過,當下心中一惱,狠狠瞪了少女一眼,卻見那少女直扮鬼臉。

  劉多謙道:「那來這許多夾纏,喂,你道要怎樣?」那黑衣少年道:「你三個如能勝過我,我拍馬便走。」

  劉多謙哈哈大笑,笑聲中沉拳單言飛卻道:「這個容易,小哥兒,你接我一拳。」

  他為人最是把細,心知這少年膽敢出現江南群豪之前,定非易與之輩,此事不宜多所拖延,快快料理他才是上策,當下雙拳發出,竟是十分力道。

  那少年臉色微微一變,也是兩拳打出和前面人出招一模一樣,眾人都是一奇,兩股拳風一碰,轟然一聲,單言飛退後兩步,那少年卻是分紋不動。

  單言飛臉色鐵青,呼呼連擊五拳,眾人見他一招之中連變數式,真令人眼花繚亂,但式子雖多,力道卻是愈變愈是沉重,絲毫未因繁而削弱,這是沉拳精體,這人身高體闊,施展開來,直如開路神一般,那看得清他拳路的高手,都是心中暗暗喝彩不止,只覺每招每式都是恰到好處,雁蕩二俠左君武。三俠劉多謙,都是心中緊張,大師兄一上來便施出生平絕藝,沉拳中最厲害招式,「開山五式」,這人之強,實是不敢想像的了。

  那黑衣少年卻是見招即破,他雙腳連走,每招都是從間不容髮中閃過,閃動之間,也還了他五拳,依稀之間、也和單言飛招式類似,勁道之強猶有過之。

  單言飛這五招都是極其威猛的攻招,很少人能全身而退,閃過兩招,閃不過第三招,充其量勉強接到第四招,至於如排山倒海般第五式,那是從來無人能閃身而退的了。

  昔年無憂真人傳授此拳,單言飛曾問師父這正式為何未帶守勢,無憂真人傲然道:「如果有人能在此五招攻擊之中反擊,那是你功力未濟,天下豈有能破雁蕩沉拳開山五式的拳法?何必要帶守勢?」

  但眼前這敵人卻真的從自己攻勢中反擊過來,偏偏那掌法又和自己招式大同小異,一時之間,門戶大開,那裡再守得住,只有不住後退,待退到第五步,忽覺背後圓桌阻路,但對方攻擊又到,只得再往後退,閃過黑衣少年第五式,但是嘩啦一聲,一桌酒肴推翻,桌上人一聲沉喝,紛紛閃避。

  到了這個地步,以單言飛的身份,早該罷手認輸了,但他這人最能忍辱負重,凡事鍥而不捨,務求達到目的,這是他生性中一點難得長處,雁蕩三劍能出類拔萃,名滿江湖。成為各派敬畏人物,多半與他這領導者性格有關,只要他單言飛出手,天大的事也非辦到不可,別人自然不敢與他相爭。

  單言飛長吸一口氣,哢嚓一聲,長劍握在手中,他深深打量那黑衣少年一眼,緩緩地道:「閣下武學驚人,敝師兄弟還有一套劍法、請閣下品評品評。」

  他向兩個師弟一施眼色,哢嚓一聲,眾人只見寒光一閃,三把劍子在燈下發出藍汪汪的光芒。那黑衣少年冷冷道:「久聞雁蕩『四合劍陣』是中原一絕,但如缺了一方,威力便大減了,單老大,你再找一個師兄弟來吧。」

  他本來言語冷漠,這時又加上驕狂,眾人原覺雁蕩三劍恃眾欺人,有失好漢行徑。但見這少年大言不慚,那一點抱不平之心便不存在了,都希望雁蕩三劍能出手擊倒他。

  沉拳震天下單言飛道:「這個倒不用閣下擔心。」他說著又從背後拔出一支長劍,三人品字形站在少年面前。

  那少年心中微驚忖道:「這人同時要施兩路劍法,倒也不可輕視。」

  當下氣凝於胸,順手取了一支筷子,故意漫不經意地道:「發招吧!」

  他愈漫不為意,雁蕩三劍愈是心驚,他運氣到了十分,正待出招一擊,忽然與一道目光相接,只見那眼神中竟是惋惜與憂慮之色,他暗自忖道:「這許多人中,只有太湖陸公子關心我的安危。」心中一軟,幾乎想敗給雁蕩三劍,那魚腸寶劍也不想要了。

  單言飛見他臉上現出茫然之色,高手過招,講究凝神聚氣,當下機不可失,口中喊聲留神,刷的揮手便是一劍,他劍子一發,兩個師弟分別在左右方向出手。

  黑衣少年攸然一驚,後退半步,單言飛得勢直上,一時之間劍氣縱橫,又將少年通在劍圈之中,那少年左閃右躲,招招見險。

  單言飛心中一定,知道劍圈一收小,這少年便有天大能耐,也難逃四劍洞穿之危,這人年紀輕輕,武功之強,真是不可思議,今日乘機除去,實是天假良機,不然後患無窮。

  那黑衣少年間躲之間,不時偷空瞧那太湖陸公子,觀察他臉上神色,竟是又急又氣,卻無可奈何的模樣,最後索性閉起眼睛不瞧了,黑衣少年心中忖道:「我且試試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略一疏神,單言飛招式大盛,他雙支劍從上下一齊擊到,卻是全然不同的招術,左手施出青雲劍法中「彌天落網」,右手施的是七巧劍法中「橫斷大河」,兩招精妙之處都發揮無餘,端的是一心二用,功力深厚,單憑這一手,江南群豪便沒有能及得上的了。

  驀然那少年驚叫一聲,他左肩閃動微慢,哧的一聲,衣服被挑破一個大孔,他一驚之下,雁蕩劉三俠一劍又攻到了,堪堪及到他面門,他一低頭,劍子刷的從他頰邊揮過,只差一分,這少年臉上非劃個血淋淋的口子。

  太湖陸公子吃驚站了起來,目不轉睛的注視場中拼鬥,錢冰一顆心也象提到喉間一般,他雖對這少年無好感,但見雁蕩三劍三個大漢,滿臉殺氣對待一個少年,不禁心中起了不平之感。

  雁蕩三劍中劉多謙性子最惡劣,他勝算在握,出劍不由輕薄起來,招招都是差上一分半毫,那少年驚叫連連,嚇得滿臉變顏,他臉色本白,這時更是慘白,狼狽不堪。那劉多謙愈打愈是得意,就如一只飽貓捉住一隻小鼠,盡情戲耍,一時之間,卻也不傷他性命。

  好少年眼中盡是倔強之色,猶自拼命苦戰,不肯屈服,單言飛臉色愈來愈是陰沉,劍式一招緊似一招,那少年額邊汗珠露出,出手已不見先前靈敏,戰到分際,衣袖又被刺穿一個洞、少年咬牙不退,正在此時,忽然座中太湖陸公子大喝道:「三個人合戰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好威風喲!」

  劉多謙手中絲毫不放,口中卻道:「你看不慣,你便也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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