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俠骨關 | 上頁 下頁


  那漢子立刻叫道:「哎──客官你怎麼不會打算盤,只差十兩呀,這馬怎能和那馬相比?」

  那少年暗暗生疑:「這倒奇了,我要買這一匹,你應該是求之不得才對,怎麼反過來勸我?」不過也沒多想。

  他是存著省一兩是一兩的心理,這時聽到漢子一說,再瞧瞧那匹馬,實在相差太遠,於是他便道:「好,好,我就買這一匹,這是八十兩。」

  他付了錢,牽過那匹馬,那馬仰首輕嘶了一聲,好不雄壯。

  少年牽了馬,那漢子道:「客官最好先喂它一頓,俺是昨天夜裡喂過的。」

  少年點了點頭,那燒餅店老闆道:「那邊牆堆的是草料,客官你就牽過去喂了吧,不要客氣。」

  他把那匹駿馬牽了過去,任它吃飼,自己站在一邊看著,這時候忽然又走來了一個年約二十六七的青年,這青年頭上戴著布帽,布衣打扮,但身材高大,相貌方正,好不雄壯威武。

  這戴布帽的青年走了過來,高聲道:「聽說這裡賣馬,我要買一匹。」

  那馬販子怔了怔,這時賣燒餅的胖子老闆見那雄武的青年忙打個招呼道:「白老弟,你也來買馬麼?只有這一匹啦──」

  那姓白的雄壯青年看了看那匹瘦馬,搖搖頭道:「這馬不好。」

  「好,這匹好,我就要這匹馬吧!」

  那馬販子面色一變,連聲道:「這不成,這位客官已先買下了!」

  那姓白的青年注視著那馬販子好一會,然後回過頭來,看看那瀟灑的少年,心中不由叫一聲好俊的夥子!他上前一步道:「這位老弟,你這匹馬轉賣給我如何?」

  那瀟灑的少年見他面貌雄壯,氣度豪邁,不由心中也生好感,一抱拳道:「在下以八十兩銀子買下來的,原來要趕長路,如兄急需,在下可以轉讓,待機會再買一匹。」

  那姓白的青年爽快的一笑道:「老弟好爽快,咱們成交了!」

  他付過銀子,正待去牽那駿馬,那馬販子忽然一步,呐呐道:「這……這……」

  白姓青年目光如電一掠而過道:「你有什麼話說麼?」

  那馬販子似乎有口不能言,急得頭上都現出汗漬,那瀟灑的少年和姓白的都大奇,馬販子忽然上前對那少年道:「那麼你就買下這匹馬吧!」

  那少年本想買這匹馬,可省下十兩銀子,心中雖大疑,但他到底入世不深,高高興興付了錢,那馬販子拿了銀子飛快的走了。

  少年望著馬販子的背影,搖了搖頭對那姓白的說道:「這人真是奇怪。」

  見那姓白的正沉吟著望著那馬販子的身形,似乎在思索什麼,少年也不再多說,點了點頭,便牽了瘦馬走回酒店,這時那葉老頭正好端了一壺酒及飯菜出來。

  少年走進店中,只聽身後一陣馬蹄之聲,回頭一看,只見那白姓的青年已上馬而去,而方向正好是跟隨著那馬販子,少年也不再多看,忙向葉老頭道謝,坐下身來。

  這時店中尚坐著那華山派的三個少年高手,那三人見這少年走入,都不由打量了他一番,這少年卻不在意,瀟灑自如,葉老頭微笑問道:「小哥兒可是要趕遠路麼?」

  那少年似乎酒量很好,喝了一大口,點頭答道:「方才在下買了一匹馬,尚有好幾天的遠路……」

  他為人甚是隨和,那葉老頭道:「聽小哥口音,似是北方人?」

  少年喝了一口酒,笑道:「人在北方,說北方話當然方便些。」

  少年露齒笑了笑道:「從那裡來有什麼重要?只管要到那裡去便了。」

  老人一楞,哈哈一笑。

  少年一仰頭,又是一杯下肚,微微舐了舐嘴唇,老人道:「這酒太淡了點麼?」

  少年晃了晃酒杯道:「不錯,的確是淡了些。」

  老人笑道:「原來小哥兒也是同好,老朽屋裡藏有陳年珍品,可要拿一壺來嘗嘗?」

  少年聽說有陳年好酒,眼睛不禁亮了一下,他望了老人一眼,微笑道:「既是珍品,在下豈也奪人所愛。」

  葉老頭笑道:「好酒尚須知人品,小哥兒你品嘗品嘗便知老朽之言不虛──」

  他說著向內叫了聲:「梅兒,把我地窖邊上那壇老酒倒一壺出來。」

  少年見他如此,便不再言,只是哈哈一笑,不一時,竹簾掀處,一個雅氣猶存的黃衫少女托著一壺美酒走了出來,好一出來就埋怨道:「爹爹,你那壇老酒可真封得緊密,我費了好大勁才打開來哩。」

  葉老頭道:「這好酒我也好久未飲過了,罐子口當然不易啟開的了,來,小哥兒你嘗一杯。」

  梅兒把酒壺一放下,就看見了倚櫃檯前的青衣少年,她怔了一怔,立刻呆住了。

  梅兒隨葉老頭抛頭露面,雖不比那些深閨緊閉的大家閨秀,但也從來不曾如此正面看過任何少年男子,此時她和那少年相距不足三尺,她立刻被那少年那種超凡的瀟灑韻味吸引住,她忘了一切應有的矜持,竟然癡癡凝視那少年,不知所措起來。

  那少年一抬頭,發現一雙美麗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他很有禮貌地站起來,欠了一個身對著梅兒微微一笑,梅兒臉上一紅,細步退了兩步,那少年舉杯一飲,大贊好酒。

  葉老頭笑道:「碰上小哥這等識貨的人,真比喝入老朽肚子裡要令我高興,來,再來一杯。」

  少年剛一舉杯,他的衣袖卻將桌上原來的那支酒壺一帶,翻了過來,頓時櫃檯全是酒,少年口中道:「喲,對不起,對不起……」

  連連慌忙在小包裡翻著,總算找出來一張皺皺的白布來,連忙將上面的酒漬揩去,口口連聲抱歉。

  葉老先生微笑道:「不要緊的,不要緊的。」

  少年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白布,重新舉杯道:「老先生,再來一杯。」

  葉老先生笑容可掬,緩緩舉起酒杯,突然他的目光掃過平放在桌上的白巾,刹時右手一顫,砰的一聲,滿杯酒打在地上,跌得粉碎。

  少年呆了一呆,葉老先生似乎驚魂未定,一連後退兩步,這一來那三個華山派的門人也注意到這邊了,一起起身察看,他們一瞥見那張白布,駭然對望了一眼,滿面都是驚疑。

  施一虹呼地伸手入懷,砰一聲,丟下一錠銀子在桌上,三個人一言不發,匆匆然沖出客棧的門,跨上馬匹飛馳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少年呆在當地了,這時那站在一邊鐵店鋪的王掌櫃,忽然走了上來,他目光不斷的變動著,面上全是驚疑,少年此時怔怔望著葉老頭,並沒有注意他。

  王掌櫃走上前來,右手一伸,有意無意拿起那張白布,轉身揩去葉老頭身上所沾的酒漬,那白布隨他一動,展了開來,只見上半截系著一截紅布條,中間四個清清楚楚的黑字:「天下第一」

  這時忽然店門一陣馬蹄聲戛然而止,又走來一個人,身材雄偉,正是那匆匆趕去又複回的白姓青年,只見他隨手將那買來的駿馬一拴,才入店門,便看見三個人呆呆站著,他豪爽地笑著:「葉先生,王掌櫃,啊,還有這位老弟──」

  葉老先生此時猶自驚魂未定,王掌櫃看見那白姓的少年,似乎十分熟絡的樣子,他有意無意將手中的白布平平又放在桌上,迎上前道:「白大哥──」

  那姓白的青年點了點頭,大踏步走到桌前,拍拍少年的肩頭,哈哈笑道:「老弟──」

  他話音戛然而止,敢情這時他的目光落到那張平展著的白布。

  少年這時回轉頭來,也叫了一聲:「白……白兄……」

  那白姓青年抬起頭來看著這瀟灑的少年,好一會他又看看那張白布,忽然哈哈笑了起來。

  少年本是天性隨和,先是微微笑著,然後見白姓青年笑得十分豪爽,心中忽覺暢快,不知不覺間也哈哈笑了起來。王掌櫃在一旁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少年,卻在他笑聲中找不出一絲虛假!

  屋內每個人都在驚駭之中,然而那瀟灑少年卻似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是大大方方地喝完酒走出客棧,那魁梧的白姓青年也跟著退了出來。

  這時,街上的一角,忽然響起一片鑼鼓之聲,兩個軍士站在桌子上大聲疾呼,那白姓少年擠到人叢之中,只聽那兩名軍士正在向民眾講話:「……列位父老兄弟都是炎黃子孫是不是?黃帝子孫是天底下最偉大的民族,怎能受到別人的欺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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