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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君哥,你在想她嗎?」噶麗絲幽幽問道,並用肩部輕撞了憶君一下。

  憶君從茫然中突然清醒過來,榜著:「誰?我在想……嗯,不錯,我是在想著她了。」憶君神色有些不安。他明白噶麗絲的性情和深知她的聰慧,說假話不但不好,也一定會被噶麗絲看穿的。

  「我剛才心中突然有些難過!」憶君神色黯然的說:「似乎有種預感,蓮妹……蓮妹有不幸的事發生了!」

  「蓮妹!」噶麗絲輕輕念著:「她叫蓮妹嗎?」噶麗絲不知要如何稱呼郭蓮燈?憶君目光中神光陡現,沉重說道:「不錯,她姓郭名蓮,是洛陽醫隱的幼女,我……我真不敢想像她遭遇到意外,她是身有殘疾的人,如何受得起江湖仇殺?」

  噶麗絲得知自己的唯一情敵姓名,反而同情她。如果憶君能待自己也如郭蓮一般,那麼至死自己也將含笑了。

  「關外五雄防備森嚴,應該不會出事的!」噶麗絲安慰憶君道,但語氣也不敢十分肯定。

  憶君面上浮起一陣苦笑,搖搖頭說:「關外五雄的實力我比你清楚得多,能夠與江湖高手一爭長短的實在寥寥可數,何況此刻內中好手為救助我父,俱已傾巢而出,留守的盡是年歲與我一般的小輩。唉!我實在放不下心,如果……」憶君不能再說下去,但由他痛苦的神情上,可瞭解他是多麼優急。

  噶麗絲沒有什麼好說的,只能陪著似君同聲嘆息。她將白玉簫舉至胸前,輕輕問道:「君哥,吉人自有天相,你能為我吹一曲嗎?」

  憶君看看她手中的白玉策,更引得他憶起昔日與郭蓮歡遊效野的快樂時光。他自己也奇怪,為何此刻心中會如此不安,郭蓮的情影突然化為萬千在他胸海中索繞盤徊,一些像在哭訴,一些似在張臂迎接……「難道為著噶麗絲令我對她心生愧歉?」他如此自問:「還是真的神靈相通,蓮妹已遭遇到不幸?」

  憶君從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此時心中的紊亂,預感,卻似冥冥中的定數。他惋歎一聲,隨手拿過噶麗絲手中的白玉簫。

  「你想聽我吹嗎?」憶君很想將自己振奮起來,他不願意自己偶然的意志脆弱,在人前表露無遺。他隨手拿過玉簫,但仍忍不住輕吟道:「臣別未幾日,去日如三秋,猶疑望可見,日日上……他沒有再吟下去,自嘲一笑,很快將簫湊上嘴唇。目光中,對噶麗絲浮出一陣笑意。

  憶君弄簫深得慧真子陸述一直傳,更有青出於籃之勢,當年陸述一以簫技配合武功,博得「簫客」的響亮名頭,不只因他深諳之道,主要的是因他那奪魄的「流雲十二簫招」。

  憶君雖只受慧真子傳授吹簫之技,但他早在幼年時,每逢慧真練招之時,暗暗將招式記住,當時他雖然不能將這「流雲十二策」的威力發揮,但後來對「流於十二式」,憑他絕世天資,一併將這武林失傳的絕技學會。

  此刻柔和的簫音,輕緩地隨著憶君五指彈動,而似流水般湧湧出來。輕靈得似翩游於花叢蜂蝶,安靜得似深山的潺潺泉水。

  噶麗絲明白,憶君正將他高深的內功,溶和於簫音之中,以絕高無比的定力,來平息他那瞬息萬變的紊亂的心神。這也正是噶麗絲要憶君吹簫的目的。

  憶君的神情從緊張痛苦,一變而為祥和寧靜,他自己陶醉在音韻之中。將一切都美化了,在那縷縷清柔絕倫的音律之下,他似乎看得見往昔幼時的家園情景。父兄攜帶著他,跨著龍兒馳騁于廣大無邊的牧野。成千上萬的牛群,被他趕得躦蹄飛奔。漫天的黃塵,將空際彌漫得泥淆不明。

  「嗚!嗚!」兩聲銳利的音符,正代表著牧童的呼喝,與牛群的鳴叫。憶君笑了,像恢復到他的孩童時代。

  噶麗絲眼角潤濕,兩滴清淚順臉頰淌滴至馬鞍。她聽得出簫聲中的牧野風光,漫天的黃塵,雄壯的牛嗚,濃厚的鄉思與追憶。

  這些在她來說,也是萬分熟悉與親切。想著自己族中,父王孤獨待她歸去,怎不令她淒然淚下?龍兒似得著激動,放蹄朝前奔去,四周山石雲彩瞬息變化,但馬上兩人卻昏然無覺,任得龍兒奔去。

  龍兒跑得甚是平穩,逢山過山,逢澗越洞,不多時竟不知將兩人帶至何處?只見此處遍地花,正是兩高山中一谷地,地勢倒甚平坦。此刻正是春臨大地,萬千花朵含苞怒放。芬芳的香氣,彌漫於空際。

  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景物完全的改變,只有龍兒安靜地停一來,豎耳朝遠方聽去,像是發現了什麼!

  無數野花迎風招展,對對黃鶯回繞相應,聲聲雀嗚,間雜在如流水般的簫音之中,更得愉快而富於青春氣息。

  噶麗絲如醉如癡,想像不到憶君有這般高妙的簫技,這時憶君正吹至緩慢平和的樂章。噶麗絲只覺此時與天地萬物渾如一體,那安祥,那寧靜,那無私欲的潔淨心靈,是不可言表的。

  突然憶君策聲聚斷,陡喝道:「龍兒,快!」

  噶麗絲恍如於睡夢中驚醒,張眼一看,只見憶君面色凝重,又目怒瞪著前方……「鼠子敢爾!」憶君張口怒叱,身隨話起,直似只大鷹向前撲去,快得真如閃電般。

  噶麗絲驟然失去持靠,身形往後一倒,雙手趕緊一拉鞍頭,然後才放眼朝前望去……這轉眼間憶君已奔出二余文,只見那柔綠如茸的芳草上,正橫七豎八躺著數人,並且正有兩人握著刀劍向地上一垂死者,猛地劈下去。

  那兩人似乎驚憶君的突來,手中加勁砍下,誰知憶君身形快速絕倫,只聞「當!當!」兩聲,一刀一劍飛上了半天空。

  這兩個黑衣勁裝大漢,俱面露駭然驚容,尚半身手皆不算差,何況憶君並不存心傷他們性命。這兵刃才一被震飛,立刻各自退出丈外。

  噶麗絲正想策馬奔上,突聞憶君道:「你先將面罩帶上!」

  噶麗絲一想之下,也明白過來,連忙從懷中拿出面罩由頭罩下,只露出一雙靈活的大眼。

  草地上橫躺著的屍體,竟有十餘具之多,內中八人是年青道士,另四人與那旁立之兩大漢一般是黑色勁裝。

  地上僅餘的一生還者,張眼看著憶君,露出感激的目光,嚅嚅言道:「老……老前輩,這兩位是……是蜈蚣幫的,小的……小的是武當弟……」說到此地,那兩大漢同時怒吼一聲,作狀欲撲……憶君冷冷一笑,道:「有我才經世在此,誰人敢動!」

  這兩個大漢本已甚是忌憚憶君,這憶君一將「才經世」之名宣出來,臉色更是大變……憶君一看情形,心中也明白個大概,心想必定又是蜈蚣幫的殘殺異已,這下被自己碰著可不能放過了。

  地上的年青道土又繼續道:「小的武當第十五代弟子,奉掌門令諭……」突然一眼瞥見憶君手中的白玉簫,陡他眼中神光大振。身上致命的重傷似乎已不存在,看他突然坐了起來,口張著響呐欲言,卻僅吐出兩口鮮血,人又昏死過去。

  憶君知道此人受傷太重,不但肺臟被震得支離破碎,並且精血也近告竭之時。他一手扶此人命門,冷冷向尚呆立於旁的兩大漢道:「爾等在幫中是什麼身份?」

  憶君的語氣和舉止間自然有股懾人的威力,何況此兩人俱先為之奪氣,相對一視後其中一人應道:「咱倆幫中巡山司吏,鐵頭陀李勇,黑無常鄭鐵心便是廣憶君仔細一看,果然其中一人長得頭面圓圓,十足的頭陀像,另一個高瘦而黑,只是身材甚是魁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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