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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上官清在他淩厲的劍招中,出手絲毫不減先前速度,仍是輕靈快捷,指東打西閃閃金鞭,猶如金蛇亂抖,突破對方嚴密劍陣,飛晃的鞭梢,時刻不離公孫惠龍身體要穴友近。

  兩人在掛月峰頂劇戰三日三夜,仍分不出勝負,經過長期不眠不休的打鬥,就是金剛不壞之身也禁受不了。

  上官清與公孫惠龍僅手足酸軟相對坐著運氣調神,長久的消耗內力使他們在短期內功力全失。

  又過了一個時辰公孫惠龍睜開巨目,冷聲說道:「姑娘,還要打嗎?」

  上官清上官清也緩緩睜開豎閉的雙目,在她清澈如潭的眼光中露出憤怒,悲傷,還有稍許的贊佩。

  因為從沒有人敢像公孫惠龍般如此冷言冷語對待她,並且還能跟她戰成平手。

  只見她慢聲說道:「別充大話,你自認還能再鬥下嗎?」語氣中稍微還帶點撒嬌的意味。

  惠龍苦笑道:「那麼姑娘準備怎麼辦呢?一本書總不能分給兩人呀!」

  上官清精神已回復大半,懶懶地站起道:「以我倆目前功力算來,即使再過二、三十年可能仍輜妹並較,不分上下。這樣吧!咱們四十年後,仍在此見面,再決一勝負以定『陰陽秘笈』誰屬。

  公孫惠龍一想也是,只好簽應下來,於是寥寥交待數句,就各自下山,重歸天山與峨嵋苦練師門絕藝而去。

  雖是短短幾句話,然而卻決定了兩人的一生。江湖豪客素重信諾,不能與官場中人相提並論,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絕不輕易失信,這正是他們特色。

  上官清回至天山,重隱於百冰崖,在這悠長的四十年中,不但「天陽正氣」練至極高,並且鑽研出更多新招式,針對著破解「伏魔二十四劍」而設,原先「靈蛇鞭法」只有二十六招,現在被她另創出十三招,真是苦思綿綿,到頭來仍是不分軒輕。

  上官清隱居的四十年中,江湖上也漸漸淡忘這名震武林的「武仙」。而她的秀長黑髮,也因終日苦苦思索,變得銀也似白。偶爾出山靈游一番,管管世下不平,結果被人改稱為「白髮婆婆」,竟沒有人知曉這白髮婆婆老婦就是數十年前,狠辣的「武仙」呢!

  上官清自從被人稱為「白髮婆婆」後,才驚然感覺到自己老了,逝去的青春年華再也不能回來,這不全是公孫惠龍所賜嗎?「哼!公孫惠龍啊!這四十年的青春你要如何賠償我?」上官清暗自呼喊著。她沒有把這些責任任杜在自己頭上,而全背在惠龍身上,這正表現出她的自私和無可理喻。

  雖然上官清再次出山,「白髮婆婆」的大名立刻又響澈了整個武林,較之四十年前「武仙」的名頭,更宏亮百倍,然而她並不歡喜,常年幽居多少還是使她名利之心磨掉了些,地暗自決定,一待她與惠龍的公案了斷後,就從此退出江湖,收一位徒,渡其剩餘無幾的歲月。

  當她再次登臨掛月峰,公孫惠龍早在上等待著。游目四顧,景物依稀,場中萬千巨石不仍巍巍地壓在玉盒上面?筆直山崖上,傷痕猶在,雖經過四十年的風吹雨浸,還依稀辨別得出,這是劍刻,那是鞭斑。

  唯一不同的是,公孫惠龍也老了,跟她一般雞皮鶴髮,除了雙眼仍神光湛湛猶如往昔外,其餘的一切一切都變化太大了。

  上官清不敢想像自己面貌如何,從前嬌嫩而美豔的花容,不知顛倒許多人?然而紅粉骷髏,正是天經地義,永恆不變的。

  公孫惠龍一見她奔來,仍是哈哈大笑道:「老冤家,咱們不見不散,來!再大戰三千回合。」

  上官清微微一笑,像這種話如果在四十年前有人膽敢對她說出,怕不即刻就賞他一掌,而今火氣消了許多不復當年性情,更何況是說出自惠龍口中。

  上官清默默念道:「老冤家老冤家,如果四十年前我們就是一對冤家該多好。那麼『陰陽秘笈』也不會變成你爭我奪的目標。」

  上官清思至此陡的臉紅不已,想不到自己六十開外人了,還會有這種念頭,簡直要笑掉大牙,抬頭一看公孫惠龍「嘿!」不是正愕愕地看著自己。

  其實與其說上官清現在才生出此種造思,不如說她早在四十年前就對公孫惠龍暗生情意,而公孫惠龍又何嘗不如此,只因兩人平時都是獨行獨往,不易與別人交友相處,並且兩人俱太過高做矜持,再加上利害衝突的關係,以致他倆反而成為敵對形勢。

  驀然上官清又憶起消逝的四十年青春,無端地憤怒起來。

  「老鬼,想不到四十年還未死,算依命長,讓我試試你『開天神功』長進了多少?」說著遙遙一掌擊去,公孫惠龍哈哈一笑也單掌相迎,各使出內家真力,在空氣中蕩起大氣渦,雄厚悠長的掌力,震得四壁籟籟著響。

  上官清因天生體質及不上惠龍,身形被激得一晃,雖是些微的一點點,然而像他們般高手,差這點點可就差了許多啦。

  惠龍大喝道:「好個『白髮婆婆』,真是名不虛傳,未來來!先比兵刃還是先比拳腳。」

  上官清不得不讚歎他耳目靈通,「白髮婆婆」的名號剛傳入江湖,他就料到是自己。

  白髮婆婆和笑道:「老鬼別慌,五天五夜可能還打不完呢!先兵刃,先拳腳不是一樣。」

  惠龍再不答話一伸手「毒龍吐焰」,鬥大拳頭如山船沉重,像流水般輕靈,向上官清胸膛打來。

  上官清冷笑一聲,振手如爪,四指尖尖對準惠龍拳上四筋攫來。

  這掌如被抓到,惠龍的手就得廢了,只見他口中贊道:「好招!再接我這式『金線鎖骨』。」

  惠隴原手不變,五指陡張,避去上官清尖尖長指,叩向她手腕脈胳。

  上官清怎肯讓他擺著,纖掌一縮竟從惠龍指隙中滑出。

  兩人電光火石間交換了兩招,各自驚于對方變式神速,而暗自警惕。

  惠龍喝道:「再來!」隨著又當先動手,變掌連揮,兩足連蹴,施出了混身解數。上官清當然也不甘示弱,一拍手也以快打快起來。

  兩人經過四十年苦練,功力已堪稱舉世無匹,尤其是一上手就盡力而為,那聲勢還小得了。只怕如果有人在旁窺視,即刻就得被兩人內家真力逼下斷崖。

  惠龍仍是以前一般打法,龍騰而虎躍,喝叱之聲不絕於耳,鬥得有聲有色,只是『開天神功』更為精進,已上臻至剛至猛的境界。

  上官清見他內力太過淩厲,一時間只能採取守勢,一個軀體,直如亂絮飄風,搖盪於層層氣浪中,晃眼看似乎也居於劣勢,然而內行看來似卻大謬不然,這正是她聰明之處。

  要知「開天神功」雖威力絕大,可是卻最費真力,就連公孫惠龍這高功力,也不能連續使用多久。而「天陰正氣」剛巧與之相反,只要適度使出,不但不損真力,反而有助長內力之功。然而此時上官清必須盡力與惠龍周旋,多少也得花費些真力,自然又當別論,不過也比惠龍好得多。

  於是兩人又黑夜戰到天明,天明鬥到黑夜,情況較上回更慘烈百倍。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五天也可能六日,公孫惠龍與上官清都戰至筋疲力竭,尤其是惠龍更是形容樵伴,兩眼深凹,失神而充滿血絲的倦眼,盯著上官兒,好久好久才能蓄氣攻出一招。

  上官清也好不了多少,疲憊不堪地揮動雙手,從她黯然失色目光中,可以覺出她已拚出了最後一口真力,如不是「天陰正氣」的特殊效用支持著她,早已不支敗仗焉。

  兩人無終止的比鬥,大約總不下萬招,真是由兵刃換至拳腳,又由拳腳改至兵刃。

  此時他們都空手著,因為他們連握兵刃之力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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