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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八


  天魁沒有答話,只是沉默,但是從他的眼光中可看出他正在動用另一個心計。

  火光熊熊之中,不時爆出噼噼啪啪的枯枝焦裂之聲,天魁和天禽這兩大武林宗師就這樣相對而坐著。

  天空大片大片的烏雲如灰馬行空一般疾奔而至,剎時之間,大地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那一堆野火顯得更亮更紅,火舌在吞吐著,映得四周樹木一紅一黑。

  這時天魁忽然仰天輕嘆了一聲道:「溫兄,憑你我之力,原以為天下武林再無可敵之手,卻料不到最後的棘手問題,仍然出在那姓董的一家之上……」

  天禽道:「地煞背了一身惡名,隱伏了幾十年,想不到到了這緊要關頭又出現了。」

  天魁伸手抓起一枝樹枝,低聲道:「從最壞的打算來看,萬一天劍和地煞合了手……」

  他話尚未說完,天禽打斷他,哈哈笑道:「合手?那除非天塌下來,試問他們那弒父的恩怨如何了結,哈哈,那是一個死結呀!」

  天魁湊前了一些,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無比的嚴肅正經,他低聲道:「老溫,我說萬一呢……」

  天禽怔了一怔,緩緩地道:「那麼──咱們又是勢均力敵了!」

  天魁點了點頭,低聲道:「老溫,咱們是自己人,憑良心說一句話,你自以為比那天劍、地煞如何?」

  溫萬里默默想了一想,搖了搖頭哼道:「儘管我胸中雄火萬丈,但若要我說一句能勝過天劍、地煞的話,我可說不出。」

  天魁道:「若是與老董逢上了,我在胸中把那時的情形真不知預測過幾千百遍,無疑前五百招必是各有所長,各有所忌的局面,等到天下的奇招妙式都差不多施完了,後五百招當是臨時創式的時候了,但若說分高下,那必是千五百招以後的事啦,至於誰勝誰負,那只有老天爺知道了。」

  天禽搖了搖頭道:「依我的看法,他們兩人要想真正合手是不可能之事,頂多是各自與咱們作對罷了。」

  天魁哈哈大笑道:「這正是我心中的想法,正因為他們不可能同心合手,咱們才在這裏繼續努力呀,若是他們真合了手,溫兄,咱們早該捲鋪蓋回家啦……」

  天禽默默不語,只是把手中拿著的一塊石頭不住地拋丟著,天魁望了他一眼,又說道:「老溫,你心中一定在暗罵我長他人志氣了對不對?我舉個例子你就知道啦,我問你,咱們那幾個徒兒的資質如何?」

  天禽手中依然拋著那塊石頭,抬眼答道:「即使算不上龍鳳之姿,也是習武上上之材……」

  天魁一拍手道:「對了,我也是這麼想,憑咱們這十幾年的調教,他們幾個乍入中原之時,耀武揚威誰人能敵,可是比那董其心和齊天心又若何?」

  天禽哼哼冷笑了一聲道:「董其心和齊天心嗎?那兩個小子不過是憑著詭計多端罷了……」

  天魁哈哈大笑道:「詭計多端?齊天心在二百招內御劍飛身敗了郭庭君,董其心在中毒之際一舉殺了羅之林,這是詭計多端嗎?哈哈,溫兄溫兄,你也太護短了啦!」

  天魁的笑聲到了最後已變得比哭聲還要難聽;天禽的臉色如鐵石一般冷然,火光閃耀在他的臉上,那雙眉漸漸直豎,目光中逐漸放出兇光,手中那塊石頭愈丟愈高,到了最後,只見他猛然平伸手掌,那塊石頭如同被千石硬弓疾射而至,嗚嗚怪嘯著伸入黑暗的高空,足足過了七呼七吸時間,才落了下來,依然一絲不差地落在天禽的掌心中,奇的是原來是拳大的石頭,此時竟然已變成彈丸般的小石子!

  天魁嘴角含著暗笑,冷冷注視著天禽,只見天禽一躍而起,冷冷地道:「老大,你不必再相激啦,他媽的董氏兄弟雙雙上來,姓溫的也不含糊,一切計畫依你的!」

  天魁也是一躍而起,一把抓住了天禽的衣袖,急聲道:「好,老溫,你答應用毒?」

  天禽昂然一笑,道:「無毒不丈夫!」

  天魁一拍他的肩膊,道:「咱們先坐下細細談一談……」

  天禽坐了下來,伸指一彈,那一粒彈丸小石呼地一聲疾射而出,「噗」地一聲射入巨幹之中,深不可測。

  天魁道:「天劍地煞之中,只要任能毒倒一個,剩下的一個咱們就不顧顏面來個以二殺一,一舉消滅了這兩人,天下事大定矣!」

  天禽道:「老大你說得倒稀鬆平常,幹起來只怕沒有那麼如意哩……」

  天魁搓手道:「咱們先回老家去一趟……」

  天禽呵了一聲道:「你是說『血鳩子』?」

  天魁道:「你算算日子吧,咱們現在回去,『血鳩子』正是可以出缸的時候了。」

  天禽屈指算了一算道:「正是,我怎麼把日子都忘記了,用這血鳩子去對付董氏兄弟,老大……你……你……」

  天魁哈哈大笑道:「太妙了是不是?這『血鳩子』老夫用了七十二個內功有根基的武林人的元陽之血浸煉而成,正該是一鳴驚人的時候了!」

  天禽沒有再說話,只是望了天魁一眼,天魁臉色一沉,恨聲地道:「溫兄,無毒不丈夫,這是你自己說的話!」

  天禽哈哈大笑,指著天魁道:「老大你有眼無珠,我溫萬里是出爾反爾的人嗎?我不過是在思索如何下手罷了。」

  天魁乾笑一聲,然後沉聲道:「老溫,你聽愚兄一言,大丈夫身不封萬戶侯,否則葬蠻夷之中,在世不能流芳百世,入土也該遺臭萬年,若是婆婆媽媽混一世,倒不如趁早回到媽媽的肚子裏去算啦。」

  天禽道:「老大你放心,姓溫的說出的話,便是天雷也轟不動的了。」

  天魁拍手道:「好,老溫,真有你的……」

  天魁說到這裏,忽然猛的一停,低聲噓了一聲,道:「有人來了……」

  他話未說完,只見五丈之外枝葉略一簌然,一個白衣人如幽靈一般出現。

  天魁和天禽心中駭然,要知以天魁的功力,在周圍二十丈之內人之腳步聲可清晰辨出,此時來人已在五丈之處,這人的功力可想而知了。

  天禽低聲道:「高手到了。」

  他們立於火邊,那白衣人立於幽暗之處,是以一時無法辨出來人面貌,天魁緩緩站了起來,冷冷道:「來人是誰?」

  那白衣人也不回答,只是緩緩前行,天魁待他走出五步,猛然喝道:「站住!」

  他這一聲含勁而發,真如平地突起一個焦雷,四周大地都為之一震,奇的是那白衣人卻如無感覺一般,緩緩繼續前行。

  天魁手一指,一片枯葉嗚嗚然直飛而出,那白衣人卻動也不動,枯葉飛到面前,不知怎地竟一彎而過,直落向後方,嘩啦啦一聲,竟如一片鋼葉一般,掃下了一片枝葉。

  這時天禽已看清了來人,他呵呵大笑道:「原來又是這個老瘋子來了。」

  天魁定目一看,正是那個瘋瘋癲癲的老兒。天禽大笑道:「老頭子,好一手噓氣成飆的內功啊。」

  那老兒忽然嘻嘻笑道:「老鬼這手摘葉飛花可也漂亮呀。」

  天禽道:「老頭子,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麼,跟蹤咱們嗎?」

  瘋叟道:「跟蹤你們,去你娘的蛋,你又不是漂亮的小妞兒,老夫跟你什麼蹤?」

  天禽與他纏著,天魁卻悄悄橫移了一步,忽然之間,猛發一聲暴吼,揮掌直向白衣老頭兒擊去──

  這一掌是天魁內力所聚,天魁號稱天下第一手,那掌上的功夫實是神出鬼沒,這一掌看似無聲息,實則內勁之足普天下尚難找出幾個能接得下的人來,瘋老兒發覺之時,已經遲了一瞬,他大喝一聲,舉掌就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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