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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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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金沙神功 董其心搖搖頭道:「我總是小輩,豈對勞動夫……伯母大人?」 安明兒抿嘴笑道:「好,好,好,偏你年紀輕輕,行事卻像老頭子一樣,恭謹囉嗦,你就跟我去見媽媽去。」 其心一整衣冠,跟在安明兒身後,穿過了一條長長走廊,來到一排精緻屋子前。 安明兒輕輕一拍掌,當中一間正屋走出兩個青衣婢女來,連忙向安明兒行禮,安明兒道:「我母親在嗎?」 一個婢女恭身道:「夫人正在怫堂,小婢這就通報去。」 安明兒反身向其心招招手道:「咱們先在客廳中等等,媽媽參佛有時一坐就是一個時辰。」 其心走進客廳,安明兒坐在主位,讓他坐在主客之位;她向女婢一使眼色,那嬸女獻上茶來,其心端起茶杯,一陣清香撲鼻,真令人心曠神怡,他輕呷一口,更覺齒頰留芳,不由暗讚好茶。 安明兒也喝了半口,她笑吟吟道:「董……董大俠,這茶還過得去嗎?」 她原想稱其心為「董公子」,終是少女臉嫩,而且又一向居高處優,從未如此稱過別人,總算她頗有幾分機智,心想其心行走江湖,武功又深不可測,稱她大俠總不會太離譜了。 其心道:「這是什麼茶葉?郁香如此。」 安明兒得意地道:「說起此茶還大有來歷,此乃天山絕頂所產,在大雪封山之時發芽,一到雪融反倒自然枯萎,那天山何等高聳險峻,就是平時也難攀上,何況是冰雪封山之時。」 其心道:「天生異草、靈藥,都是長於深山幽谷之中,往往使人可望而不可及,不然又如何能顯得珍貴?」 安明兒聽他說得有理,連連點頭,她乃是飽讀詩書,馬前揮筆成文的女才子,心念一動道:「深山幽谷自多靈氣,鍾靈所注,奇材自生,可是天生萬物,相收相剋,與其孤芳卓卓,不如各得其所,草澤之中,又何嘗不是異材並茂,豪傑崛起?」 其心一怔,他思想敏捷已極,一轉念之間,已悟出她話中之意,當下便道:「安小姐識見超俗,灑灑似玉,在下乃一介武夫,小姐不以卑賤相視,感激實深。」 安明兒俏臉一紅,心知其心已瞭解她話中之意,此人聰明如斯,真是難得,她見其心言語之間,仍是自卑自輕,便道:「人各有志,財富是身外之物,豈足道哉?」 其心微微一笑,對這總督千金心地忠厚,不禁大起好感,心中卻忖道:「這姑娘心地也忒好了,她總以為我自卑自賤,其實,我豈是對名利在乎的人?」 安明兒又喝了口茶道:「這茶甚是清冽,其性柔而醇,如果多飲竟會醉了,所以有一個好聽的名兒,叫『冰心玉壺』。」 其心品了一口,那茶味果然悠綿沉冽,心想這名當真是美不勝收,卻又能名副其實,真是上上佳作。 其心道:「『冰心玉壺』,端的是好名兒,安小姐慧人,這等美名,一定出自小姐手筆了。」 安明兒聽他連稱自己「安小姐」,比起去歲在甘蘭道上邂逅之時更加生分,心中甚是不喜,那名兒果然是她巧思偶得,原本是心中大大得意之事,此時卻了無喜歡之色,只淡淡地道:「雕蟲小技,難登大雅,董大俠文武雙全,真是笑壞行家了。」 其心笑笑不語,忽然從後堂中傳來一股輕煙,檀香瀰漫前廳。安明兒道:「家母禮佛已畢,檀香燃盡,便可出來相見了,董……你遠道而來,又當大年新春,好歹也要多住幾天,不然家家戶戶過年休閒,你行走卻是大為不便。」 其心道:「在下浪跡江湖,以四海為家,真想不到剛好碰上過年,看來只好打擾幾天了。」 他身懷絕大機密,估計不但要向安大人報告,而且還要與總督大人共謀大計,必須耽擱幾天;安明兒聽他肯住幾天,心中大暢,掩不住滿臉高興道:「這幾年年年豐收,百姓大為裕足,過年過節,從年初到元宵,可有熱鬧好瞧的了。」 其心正色道:「安大人愛民若赤子,清政通天,難怪上天降福,風調雨順。」 安明兒鼻子一聳,心中大是得意,臉上盡是自負的神氣,她望了其心一眼,那意思彷彿在說:「我父親真了不起,連你一個外鄉來客,居然也知道了。」 安明兒裝作不在乎地道:「喂!咱們不談這個,從去年大年夜起,蘭州城竟夜不禁,百藝雜耍,只要入夜便在咱們府前演出,真叫人目不應暇,有踩高腳的,有走鋼索的丑兒,還有玩魔術猴戲的老頭子……還有……唉!一時之間也說不了那許多。」 其心見她眉飛色舞地說著,心中不由怦然而動,他再是深沉,終究是個少年人,此時聽到有熱鬧可瞧,怎會不喜歡?正待答上兩句,忽然後堂傳來一個柔和的女人聲音道:「明兒,你在和誰講話來著?」 安明兒叫道:「姆媽,來了一個我的好朋友。」 她口音一變,竟是南方人音調,原來她母親是江南女子,安明兒叫聲未畢,簾子一掀起,走出一個四旬左右富態雍容的貴婦人來。 其心連忙拜見。安明兒道:「姆媽,他叫董其心,女兒上次在甘蘭道上多虧他照料相救,才沒有吃到壞人的虧。」 她母親抬眼打量其心一眼,只覺此人明澈如水,容光照人,眼神之中一片湛然悠遠,絕無半點少年人浮滑囂張,真是人中之龍,衣著雖是陳舊,可是更顯得隨和可愛,心中暗道:「這孩子又俊又穩,難怪明兒為他神魂顛倒。」 她耳旁卻聽到其心道:「晚輩董其心,叩問總……伯母大人金安。」 安夫人連道:「董公子快請坐下,老身可擔當不起。」 其心依言坐在一旁,安夫人仔細瞧了其心幾眼,心中大是滿意,寒暄幾句,吩咐安明兒好好款待,便回後屋去了。 安明兒和其心娓娓清談,兩人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物,談起話來,自是妙趣橫生,彼此之間點到即止,對方之意均能全心瞭解。 那安明兒談的都是女兒家日常趣事,她口才甚好,又是妙言如珠,說得很是動聽,談及捉弄教詩書的冬烘先生時,更是眉飛色舞。 其心很專心地聽著,不覺已是掌燈時分,安明兒愈說愈是高興,一直到婢女上來請兩人入席,這才雙雙走向正廳去。 其心只見廳中擺了一桌酒席,那廳子甚大,樑高數丈,極是氣派,圓桌周圍卻只放了四張椅子,侍候的婢女倒有五六個,安明兒道:「我姆媽為你洗塵設宴,看來爹爹也要來。」 她話未說畢,內廳中一個沉著蒼勁的聲音道:「夫人排下家宴相邀下官,不知為何事件?」 另一個聲音卻是安夫人道:「今日是大年初一,一來舉家歡聚,二來明兒有佳賓自遠道來,想見識見識你這一品大員哩!」 兩人談話之間,已然走進前廳,那安大人輕袍儒巾,雖是位至極品,猶是書生本色,其心上前見禮,安大人手一揮肅客入席。 其心在客位上坐了,安大人斟滿了一杯酒,向夫人深深一揖道:「夫人終年持家辛勞,下官在此相謝了。」 安夫人笑嗔道:「你是怎麼啦,酸氣沖天,也不怕別人笑話。」 她雖是如此說,可是目光中卻是深情無限,笑著端起酒杯一口飲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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