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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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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醒了他的沉思!一個年老僧人緩緩走來……文玉寧看那老僧身高八尺有餘,貌有異像,白髯飄飄中透出一股清之態,只覺他仙風道骨,端的是個有道高僧。 這時遠處那幾個耕種著的農人齊放下農具,圍了過來,叫道:「老神仙,您好。」 那老僧微微笑道:「各位施主好!」聲音雖然不響,但卻甚是清晰。 文玉寧見這村人對此老僧又是恭敬,又是親熱。這時見和尚在眾人中似乎開始講什麼學,也靠攏前去聽聽。 那老和尚緩緩道:「貧僧夜觀天象,北金行星,南侵銀河,更加掃帚星出現,天下即將有一大亂,按星辰看來,似乎亂主出在燕、趙一帶,金陵、紫金都將不保哩………」文玉寧正在暗奇,忽然那老僧一聲慘叫,倒在地上。 周圍群眾一陣喧嘩,文玉寧驚駭中,抬頭一看,只見遠處樹上一陣搖晃,一條人影陡然拔起如飛而遁,身形快得驚人。 文玉寧也顧不得追去,忙分開人群,來到老和尚面前,只見老僧雙目緊閉,左肩上血跡斑斑,似乎中了歹毒暗器,連忙一探鼻息,已是弱不可覺。 心想那暗器是什麼東西?竟如此厲害!一剎那間老和尚就只奄奄一息了。 思念及此,忙伸手摸取懷中所藏丸藥……哪知就在此時,那和尚竟緩緩睜開雙目——雖說睜開,但那眼光慘澹地簡直是灰色。 文玉寧正要開口,那和尚眼神忽然一振,像是發現了什麼極重要的東西,那眼光充滿著驚奇與欣喜文玉寧望著那和尚突然變奕奕的神光,不禁驚得連藥丸都忘記遞了過去……那老僧忽然掙扎著說:「這位施主……那牌兒……?」說到這裡他忽然兩眼翻白,宛如死去,文玉寧正駭得不知所措時,那老僧似又拚著殘力,巍顫顫地伸出手指,指著文玉寧懷中露出一角的牌兒,模糊地吐出一句:「注意……第二……」 這時,宛如燈到了油枯的地步,生命的燈心,再也爆不出一絲火花,那老僧頭一偏,倒斃在地上。 文玉甯心中有如打了幾千個死結,回頭一看,周圍的農人此時竟是鴉雀無聲,個個面色悲忿,有幾個甚至掛著兩行清淚。文玉甯見這和尚總共不到一盞茶時間,此時不知怎地?忽感心酸。 他忽然轉身分開眾人,發狂似的向方才樹上人影去處奔去……當然那人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文玉寧被一種說不出的情感所支持,展開師門輕功絕技,有如一縷輕煙般在四周一陣查看,只是一片莽莽蒼蒼,哪有一絲人跡? 一陣疾馳,文玉寧反而冷靜下來。 他把今日所見一一分析,然而猜不透那老僧為何遭人所暗算? 看來那和尚毫無武藝,絕非武林中人,何以竟為人以歹毒暗器暗算致死? 忽然他又想到先前遇到那個似乎身懷武功的漁人。 「也許這漁人和這些有點關連。」文玉寧暗中想道。 但最令他耿耿於懷的還是老僧最後指著自己懷中小牌所說的幾句話。 看來這綠水村必與此牌有關了。 那老僧一見到此牌,竟從垂死中掙扎起來……但是,但是他說什麼「第二」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是第二句詩?……一面沉思,一面飛馳,他已從原路回到城頭。 回到客棧,各種莫名的煩悶襲上文玉寧的心頭。 他漸漸感到——這世界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圓滿啊! 文玉甯從小在深山中長大,侶魚蝦而友麋鹿。 他幻想中的世界;那個遠在廬山以外的世界,必是一片安靜、溫馨、美滿。然而當他一踏出深山,江湖的險詐,人與人之間的鬥爭,似乎每個人臉上都是愁苦之色,這一切都粉碎了他的憧憬,無形中給了他無限的失望與惆悵。 這世上沒有真正圓滿的事,不僅在這世上,宇宙間萬物皆如此。 君不見,天上的星辰,當人人都羡慕著天上的寧靜時,它卻耐不住四周的寂寞,悄悄地隕落人間——這罪惡的人間! 不知為什麼,文玉寧總覺得那老僧是不該死的。 那仙風道骨的神韻,無論如何是不該如此死去了—— 尤其不該被一個武林中人暗算而死的。 「他是與世無爭的啊!」文玉寧喃喃自語。 現實距離純真的少年心是何等的遠啊!也許就在文玉寧喃喃自語的時候,世上又有無數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了。 忽然,不自知的,那個路上遇見的少女——倩影飄入文玉寧的腦海……那一舉、一動、一言、一笑都令文玉甯益發感到不安。 文玉甯從來不識什麼是愁,什麼是傷感,但此時,他的情緒卻是異常的不穩定。 然而,那老僧臨死時,指著自己講的幾句話又在耳邊響起……他像是陡然驚起,拿出懷中的牌兒,細細察看。 這牌兒他不知研究過幾百遍,那詩句也早就背得滾瓜爛熟。 這時他想到老僧所說,叫自己注意第二。 第二!是第二句? 第二句是雁歸洛陽邊這其中除了洛陽二字外,其它的是什麼意思呢? 這牌兒定然關係著一件極大的事情。 文玉寧想到自己在廬山九回峰上拾得此牌,而在洛陽——那老僧竟識得此牌這其間相隔何止千里?那老僧竟一看即知,可見自己目前所猜測的「洛陽」與「綠水」是不錯的了。 最後,文玉寧終於昏昏入睡。 翌晨,正當文玉寧漱洗之時,忽然街上傳來一陣低沉的唱聲……那聲音令人聞之心神俱清。漸漸聲音似乎近了,竟似無數僧人在齊聲梵唱。 文玉寧忙走出店門,只見遠處一隊僧人邊行邊唱,後面似乎還有無數人群,跟著緩緩而行。 文玉寧忙問一個夥計道:「小二哥,這是送誰的葬呀?」 那夥計道:「這是『浩秋寺』的方丈昨天圓寂了。」 接著又滔滔不絕地道:「這位方丈法號白雲,不但道行高深,而且精於術算,凡言無有不中,眾人多喚他老神仙。」 文玉寧聽到「浩秋寺」似乎一震,但尋即問道:「快說下去呀!」 那夥計奇怪地看了文玉寧一眼,續道:「白雲大師不僅神算蓋世,而且常常到富家化緣,接濟窮民,端的是本地第一高僧。昨天不知怎地,老神仙突然在綠水村仙去,當地各寺僧人及俗家信徒都自動來執紼,送骨灰到城東西寧寶塔中供奉。」 文玉寧一聽「浩秋寺」立刻想到那詩中正有「浩」、「秋」二字。 只因文玉寧將那詩句正反不知念了多少遍,此時心中正思此事,是以一聽到浩秋二字,立刻心中一震。 文玉寧再一想——「浩」字是第三句的第二字「秋」字是第四句的第二字,再一看第五句第二字,正是寺字。 這一下大喜過望,也不理會夥計,匆匆跑回房中。 文玉寧把八句第二字連起來,正是「行歸浩秋寺雨雲僧」八字。難怪那老僧臨終前叫自己「注意第二」了。 文玉甯狂喜之餘,回復冷靜,他暗想「浩秋寺」方丈是白雲大師,那麼這「雨雲僧」必是方丈的師兄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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