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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禪宗略感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只因這可謂是自金蛇幫主進屋以後所說的第一句不帶刺兒的話。金蛇幫主望著他等候回音,禪宗緩緩頷首說道:「這個理當如此。」金蛇幫主嗯了一聲,目光轉注在杜天林臉上,緩緩說道:「你既與這姓賀的為新交朋友,他便交於你了,三日之後你設法帶他離開這終南山至松亭老店尋我。」

  杜天林聽得大大一怔,不料這金蛇幫主居然還與自己訂下了後會之約,實在說來這對自己意欲打探金蛇幫主內層秘密可謂求之不得的良機。

  他心念一轉,還未來得及回答說話時,那金蛇幫主卻已向左引了兩步來到灰衣人面前。

  他望望灰衣人,口中緩緩說道:「在下突覺尋找那八卦圖形原有的目的便在於探測事情隱秘,現在禪宗老僧既已恍然大悟,這八卦圖形的有無已絲毫無關緊要,是以在下要先行一步,只是……」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然後低沉著嗓子一字一字地說道:「在下還想瞧瞧名震天下的灰衣人除了驟奪先機之外,究竟還有什麼真才實學!」

  他話聲方落,身形猛然暴長而起一撲而至。

  整個人身猶在半空,右掌急向下探,左拳前後擺動,一霎之間已攻出六七個招式。

  杜天林站在他的左側,只聽風聲颯然之間,漫空都是一片青影,身形快到極處,分辨不出每一招每一式之間複雜的變化。

  那灰衣人驟遭此等襲擊,面上登時流露出凝然的神色,似乎意識到這一招的兇險。

  說時遲,那時快,灰衣人的身形猛可向下一蹲,左右雙掌向上疾翻而起。

  他這一招乃是最為普通的「雙掌齊天」,但卻運足了十成內力,存心便是要與對方在功力深淺方面一決高下。

  他既是使出此等打法,那金蛇幫主一切奇奧招式在尚未近身之前便已失去效用,只聽灰衣人低低吼了一聲,如山內力由下向上遙擊而出。

  這一下可謂是強碰強,硬對硬,灰衣人以數十年功力,挾武林第一人之名,只覺雙掌一重,好比推著一塊巨大沉重無與倫比的石頭,他精神為之一凜,鬥然大吼一聲,化內家粘勁而為外門散功。

  只聽清清晰晰啪地一聲,四掌在半空交觸,一接即散,灰衣人被由上而下的巨力震得整個身形向後一仰,而那金蛇幫主在半空中卻自悶哼一聲,斜斜飄落在數丈之外,口中隱隱露出喘氣之聲。

  這金蛇幫主的功力莫測,杜天林老早便想知道究竟到了什麼程度,這時與灰衣人接掌硬對,顯然是占了下風,杜天林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氣。

  灰衣人雖是占得上風,但面上卻毫無得色,緊張沉重兼而有之,金蛇幫主雙目中流露出疲倦之色,深深注視了灰衣人好一會,猛地身形一晃急急向木屋門掠去,閃身而出如飛離去。

  這一場大仗僅是一觸即止,但已足令眾人驚心動魄,灰衣人望著金蛇幫主渺去的身形,忽然仰天深深呼吸三次,這才放下架式來。

  禪宗高僧面上神色沉重,緩緩說道:「此人始終不願以真面目示人,但一身奇功已臻此境,錯非老友你試出他為海南派脈,恐萬難想像……」

  灰衣人低低嗯了一聲道:「方才老夫以內力虛擊,察覺他轉氣之際有一種古怪的感覺,若是老夫料得不差,此人尚極為年青!」

  禪宗啊了一聲道:「老友果真以為如此麼?」

  灰衣人點點頭道:「怕不會錯。那海南一脈武學竟一深至此,這人年紀輕輕已能練就如此一身功夫,在中原武學上說,實是大大不可能之事。」

  禪宗默然無語,好一會才緩緩說道:「老友內力造詣較之昔年有進無退,恐已達『坐石入地』之境了?」

  灰衣人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老和尚就憑你雙目中這一股內蘊的神光,欲射還斂,你便早至極品大法之境了。」

  禪宗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灰衣人這時心情似甚輕,面上笑容不斂,禪宗思索了一會,忽然轉過臉來對杜天林說道:「那八卦圖形便是落入你的手中了吧?」

  杜天林微微點頭道:「令徒得而復失,圖形此刻便在在下懷中。」

  他微微一頓,不待禪宗再說,自己接口又道:「只是在下對這八卦圖形究竟是何事物卻一無所知,但見眾人爭爭奪奪,想必是極為要緊的事物了?」

  禪宗吟了一聲,意即指明杜天林此語近乎廢話,杜天林卻不慌不忙地緊接著又道:「在下心想如此事物落在在下手中實是無用,不如公開於眾,但這位賀兄弟臨昏迷之前,曾告知在下此物乃是屬於天下一位故人,是以在下轉念一想,便興了暫代故人保管此物之心。」

  禪宗聽他說了這許多活,只聽進那一句「此物乃是屬於故人」,他心中暗暗一震,口中忍不住立刻問道:「你那故人是誰?」

  杜天林靜靜答道:「便是那六指老人。」

  禪宗雙眉一挑道:「那六指老人年近古稀,便是隱逸山林不出江湖也足有廿年功夫,瞧施主年紀輕輕,若說與六指老人相識,老衲實是難以相信。」

  杜天林正待相答,那灰衣人卻微微一笑道:「老和尚,你猜錯了,所謂故人,也可能是這孩子師門方面的朋友。」禪宗怔了一怔,似平沒有想到這一點。

  灰衣人略微一頓,又道:「說起這孩子師門來麼,卻是大有可談,廿年前白回龍之名你還記得麼?」

  禪宗大吃一驚,脫口說道:「西疆回龍寺白執事,老僧豈會忘記?」

  灰衣人微微一笑道:「事事均非偶然,這孩子既為白回龍門下,此來尋找六指老人,自是不庸置疑了。」

  禪宗默然無語,滿面又驚又奇之色,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想是上次與狼骨拼命之際施出『一指禪』功,為這少林方丈識出師門,從他們口氣之中,似乎均與師父昔年相識,而又均在尋找六指老人,看來這六指老人乃是事情重大的關鍵。」

  他心中思念不止,那禪宗緩緩開口說道:「施主言下之意乃是要保存那八卦圖形了?」

  杜天林點了點頭正待答話之際,灰衣人忽又插口說道:「老和尚,你何必又要另生枝節?現在情況明顯,咱們要找的乃是六指老人,若能找尋著他本人,這八卦圖形還有什麼要緊麼?」

  禪宗想了一想,倒也不好再說什麼,他望了灰衣人一眼說道:「倒是老友,你為何要幫這杜施主說話?」

  「說出來你只怕不會相信,這小友對老夫還有一段恩情在呢!」

  禪宗啊了一聲,杜天林心中暗道:「他所說的一段恩情,恐怕即是指那日我帶五位少林高僧出唐泉所布的生死大陣之事而言。」過了片刻,禪宗突又說道:「老僧始終感覺奇怪,想那六指老人本人既不在木屋之中,為何要留下這八卦圖形于中堂之內?」

  灰衣人嗯了一聲,略略沉吟一會說道:「老夫原本與他相約在此木屋之中會面,他留下八卦圖形恐是有心之為,對了,對了……」

  他突然想起一事,轉過臉來望著杜天林說道:「小友,你還記得那八卦圖形原本是如何放置的麼?」

  杜天林怔了一怔,不明白此言何意,灰衣人嗯了一聲繼續說道:「老夫想起六指老人多半留下兒八卦圖形作為指路之用,若是你記住那圖形原本放置的方位,便可去尋找他!」

  杜天林恍然大悟,轉念一想,卻記起當時八卦圖乃是賀雲首先發現,自己糊裡糊塗望了一眼,根本不記得放置在什麼方位了。

  他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這個在下倒沒有留神,不過這位賀雲當先發覺,他可能會說出放置的方位。」

  灰衣人嗯了一聲,轉過頭來對禪宗道:「老和尚還等什麼,快設法將這『賀兄弟』弄醒吧!—一」

  禪宗微微一笑道:「想那六指老人自認為隱世之地隱密無比,他與你相約,便放心留下指標,總以為你可一目望見,豈知其中竟會引出如許多麻煩—一」

  他一面說著,一面走到賀雲身前,右手平平伸出放在賀雲頂門之上。

  只見他緩緩催動內力,到了第三次,賀雲輕輕哼了一聲,雙目緩緩張了開來。

  禪宗雙目鬥然巨睜,兩道目光正正對視著賀雲,面上流露出無比嚴肅之色。

  賀雲只覺心頭一顫,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直立起來,禪宗緩緩收回右手,低聲說道:「十天之內多作休息,已不礙事了。」

  果然賀雲左右一望,只見屋中一下來了這許多人,杜天林靠近自己站在一旁,連忙低聲問道:「杜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杜天林微微搖了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賀兄弟,現在有事要問你,你用心想想告訴大家好麼?」

  賀雲怔然點點頭道:「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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