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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冉真道:「豈料那小和尚委實厲害,弟子該死,不僅沒有保護得二位師弟,反而被那小和尚——點中了穴道——」

  立青心內一驚,暗忖道:「小和尚,小和尚……」

  冉真說到這裡,停了一停才繼續道:「弟子醒轉過來之時,發現兩位師弟都已遭了那少林和尚的毒手!」

  玉真子臉色鐵青,轉身跪在丹陽子面前道:「弟子無德,門下行為大損師尊令譽,弟子甘願受罰。」

  丹陽子心中又怒又亂,但他到底是一代宗師,只平和地揮了揮手,對玉真子道:不由暗啐了一口道:「蘭兒琪兒都這麼大了,我,我怎麼還這樣子。」

  她自嘲地笑了笑,卻沒有感到半點輕鬆,她緩緩轉過了身,和藹地道:「石後的孩子出來!」

  立青正在琢磨「蘭兒琪兒」這句話。他想琪一定就是秦琪了,忽聽無憂皇后叫喚,連忙躍出來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晚輩方立青拜見無憂前輩。」

  無憂皇后仔細打量了立青一番道:「孩子,你武功不錯呀,瞧你剛才手舞足蹈,又是揮拳又是踢腿,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你小小年紀,就能領悟那武當道士的高招,可真不容易啦!」

  立青臉一紅,囁嚅道:「晚輩胡亂學著,不但連道長和王后的招式沒學上,就連瞧也沒瞧清楚。」

  無憂皇后見立青長得秀氣俊雅,心中不由甚是喜愛。

  她當年情場失意,一個人回到南海苦思了兩年,功力不但大進,而且少女的小氣驕傲飛揚性子也大為改變,但覺悲天憫人,對於自己的失意不但不怨天尤人,反而處處同情世人,這也是因為她天性到底淳厚。

  後來她大徒兒離了師門,她又收了兩個徒兒,對於俊俏的少年孩童,她都由衷喜歡。

  無憂皇后笑道:「瞧你手腳扎實,倒像有幾十年深厚內功似的,你師父是誰呀?」

  立青道:「我師父是韓國駒。」

  無憂皇后啊了聲道:「只怕就是無影劈空掌韓門的後人了,我倒不信韓門後人本事如此高強,教出像你這等功力的孩子。」

  她稱讚立青,立青訕訕地覺得不好意思,嚅嚅地道:「我……我還跟……跟很多人學過功夫。」

  無憂皇后點頭道:「那就難怪了,你一個人在江湖上飄蕩,孩子,你沒有家麼?」

  無憂皇后道:「孩子,你功夫是不錯了,今日你我相會總算有緣,偏你又生得可愛,我老人家送你點什麼東西呢?唉,偏我出來時又太過匆忙,什麼也沒帶上。」

  立青見她雖然頭髮銀白,可是風姿綽然,一點也沒有龍鍾之態,心中對她十分崇敬,脫口道:「能夠一睹神州四奇中的兩大高手較技,已是晚輩大大福緣,怎能再領受前輩賜予。」

  無憂皇后笑道:「瞧你這孩子倒真會說話,這樣我老人家更非送點東西給你不可了,好好好,學武的人什麼也沒有比學到幾招來得高興,我老人家就教你幾招救命法寶。」

  立青本來確是誠心推辭,被她這麼一說,反倒不好意思。

  無憂皇后手足動處,已然施出套精妙掌法,立青凝神注意瞧著,只見無憂皇后衣裙飄舞,招招似虛又實。過了半盞茶時間,無憂皇后垂手而止,卻是一塵未染,她揮手道:「孩子,你很是聰明,瞧准了這套掌法的步法及身法,看完了,用這丹丸將腳印抹去。」

  她說完嘴角含笑又打量立青一番,就像慈母看著正在專心一志的孩子,發出滿意的微笑,這才飄然而去。

  立育接過那丹丸,知道這是化石丹,他仔細一瞧,那山石上都清晰陷下去許多腳印,心中不禁駭然。

  立青反覆練習,自信招式已能記住,便用化石丹將石上腳印化去,想到無憂皇后對自己的慈愛,心中真是十分溫暖,自己再也想不到名震寰宇的無憂皇后,竟是一個這麼慈祥可親的人。

  他又想起自己福緣真是不淺,這一路上飄泊,雖則吃了不少苦頭,遭遇過不少危險,可是好處得了也真不少,武林中人人夢寐以求的「昆侖秘笈」也被自己得來,只要尋得爹爹,好好照秘笈中的方漢去練功,武功一定會大進的,還有那可蘭款款柔情,真令人不能克制自己。

  他胡思亂想了半天,看看天色已晚,也不再想趕路,便靠在石旁睡了,可是腦子中盡是興奮的情緒。何叔叔、三心紅玉、武當道長那種神威凜凜的神情,不停地在他腦中轉著,仿佛間他已能和這些天下高手分庭抗禮了,一時之間只覺豪情千丈,一翻身坐了起來,伸手一揮,一棵碗口粗細松樹,被他齊腰打斷,他喃喃道:「武功一定要練好的。武當道長號稱天下第一,武林中人人尊敬,真是一言九鼎,誰敢不服。他是人,我立青也是人,我為什麼做不到?」

  江湖上的歷練,使這個青年變得積極了,立青已不再是那什麼也不在乎的青年了,埋藏在心底深處少年人的活力已經噴發出來,在倔眼中已經再無難事。

  須知大凡作任何事情,如果不能積極精研,就是天生奇才,總是不能到達至極之地步,如依立青先前性兒,這武學一道卻是萬難精進。此刻他睡不著,又拿出可蘭所譯的昆侖秘笈來看,只覺愈看愈是神妙,過了很久,忽聞身後叢草微動,兩條黑影如飛跑來。

  立青機警地忙把密笈收了起來,這才伏身暗處瞧去,只是那兩條黑影一點就是數丈,端的快速絕倫,立青心中暗道:「又是兩個武林高手。」

  忽然走在前面那條黑影身子一停,兩腿一抬,已然越過一堆叢草,來到山崗腳下。後面那條黑影身子卻停也不停,像箭一般平飛過草叢,真如淩空渡虛,立青見那身法熟悉無比,他幾乎脫口大叫「爹爹」。只是兩下相隔仍遠,月光朦朧,卻是看不清兩人身形和面容,他突然想到自己身懷重寶,連忙把已將喊出來的話又縮住。

  那兩條黑影停在山崗之前,再指指點點似乎在談論,立青愈想那身法愈像他爹爹所施,可是他此時江湖歷練漸深,不敢冒然相認,山風颯颯而吹,一句也聽不清他倆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忽然他眼前一亮,月光穿出了雲堆,他恍然憶起,一拍大腿暗道:「那身法正是爹爹當日在林中驚退追魂鋼羽的昆侖輕功絕技,這是爹爹第一次露出真本事,我怎麼就忘了?」

  他藉著月光再向兩人望去,那兩人背對著他,立青只覺淚往上湧,那背影正是他日思暮想的老父。

  立青再也按耐不住,沖了出來叫道:「爹爹!爹爹!我是青兒。」

  那黑影也大吃一驚,才轉過身來,立青已經撲到他懷中,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哭喊道:「爹爹!爹爹!青兒找得你好苦啊!」

  那黑影正是方老爹,他摟著立青,不住用手摸著立青的頭道:「乖孩子,好孩子,真難為你了啦,別哭別哭,爹爹不是好生生的麼?」

  立青收淚道:「爹爹,媽媽死得好慘啊?咱們要報仇。」

  方老爹慘然道:「你都知道了。」

  立青點頭道:「何叔叔都告訴青兒了。」

  方老爹奇道:「何叔叔,是何克心何老弟麼?唉,要是他當年能夠趕到,你母親也不會死在那些奸賊之手。」

  立青道:「何叔叔還教青兒武功,他現在去找三心紅王了,還有……青兒和那飛狐姓雲的也碰過面。」

  他恨不得一口氣將這別後情形完全講出來,在方老爹面前,立青那剛剛長出的男子漢豪邁性格,又都化為煙霧。

  方老爹瞧得自己這唯一愛子無恙,別後更長得臨風玉樹,真如兩世為人,他定了定神道:「青兒,別再孩子氣了,你瞧這位是誰?」

  立青這才看清立在老父身旁不遠的是一個年老儒生,正是從前住在自己家後的簡老先生。

  方立青上前一拜道:「多謝簡老伯伯,如非簡老伯出手搭救,青兒今日焉能見到家父。」

  方、簡兩人大吃一驚,方老爹問道:「立青,這又是誰告訴你的了?」

  立青道:「我跟何叔叔學武,有一天無意之中聽到一個中年儒生和一個中年和尚談起爹爹和簡老伯大戰飛狐他們哩!」

  簡老人啊了一聲道:「此人定是當日硬接飛狐一掌,救老朽的人了。」

  方老爹呵呵笑道:「立青你真行,什麼事都曉得,這年餘不見,我天天擔憂你,倒不料你卻混得挺不錯的,瞧你剛才一躍一起,比爹爹還行啦」

  他滿面笑容,想是得意已極,那姓簡的歎了聲道:「姓梅的怎麼還不來,今日之事,咱們的高、簡、梅、方四家百餘年的恩怨也可一結清楚了。」

  他神色凝重,口音卻是發顫,似乎極是激憤,方老爹仰天一聲長歎,半晌長揖到地道:「按說簡兄于在下有救命之恩,但是先人之事卻是不敢或忘。我姓方拓此先拜謝老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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