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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老者神色凝重,忽然問道:「熱瘡大毒,何物能愈?」

  青衣女子毫不考慮道:「麝香以拔毒,蛤士以滋潤,大黃以淨身。」

  老者道:「如果病人體弱,經不得大黃刺激,則又如何?」

  青衣女子道:「滋而後瀉,猶如水勢向下,順理成章;不滋而淨,如火上加火,病人自然受不住啦!」

  老者躬身再揖道:「多謝姑娘以上乘醫理相授;老夫茅塞頓開。」

  青衣女子笑道:「如果你再不放心,再加兩錢麻杞。」

  老者連聲道:「佩服,佩服。」

  神色之間對這青衣女子,已是心說誠服了。

  立青出了一身汗,次晨病已好了大半。他一睜開眼,只見衣女子端坐在床邊不遠,正在無限溫柔的望著自己,立青覺得一陣親切,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青衣女子道:「我們住在一個老大夫家裡,你別操心瞎想,過兩天病就會好的。」

  立青道:「我病已好了,我還有急事。」

  青衣女子道:「好的,我們明天就走。」

  她溫柔之極,一直順從立青的意思,立青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語。

  青衣女子看見立青長衫被汗透濕,她心念一動,偷偷取了立青衣包,翻開一看,只有幾件汗衫小衣,倒是洗得乾乾淨淨,忽然一個念頭浮了起來,她突然羞得抬不起頭,暗忖:「我只要半天功夫便可替他縫好一身合身袍子,可是……可是……,如果被他知道……被他知道我替他縫衣,那可羞死了啦!」

  她偷偷一瞧立青,只見立青又已安穩的睡去,她心想:「這孩子一個人在外流浪也真可憐,連件換洗的外衣都沒有,唉!我就算做件好事,替他縫上一件吧!」

  她想到此,一件吧!

  她想到此,一種女性保護別人的天性襲上心頭,心一橫又到鎮上去量了一丈幾尺布,默想著立青身形,一針一線的縫了起來。

  那老者笑眯眯的瞧著她,她仿佛心事被人看穿,紅著臉走出門外,搬了一個凳子,坐在草坪上縫衣。

  草坪上正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玩耍著,那小女孩用剪刀剪了些小人小馬,她拿起一個小紙人對男孩道:「吳哥哥,這個是你,騎一匹大白馬。」

  那男孩正玩著面一大坪粗砂,專心一志的在築砂屋,聞言對小女孩子笑道:「玲妹妹,謝謝你啦,你猜猜看,我這房子是砌給誰的?」

  那小女孩道:「我怎麼知道呀!」

  小男孩正色道:「這是給我新娘子住的。」

  小女孩紅嘖嘖的臉紅了,她低聲道:「吳哥哥,你給你的新娘子住在這樣小屋麼?」

  那男孩道:「是啊!是啊!找的新娘子雖小,她也住不下這沙屋,玲妹,我將來做幢大屋子給你住。」

  那小女孩低著頭,又是歡喜又是害羞,青衣女子見他們玩得有趣,像真有這麼回事,不覺甚感溫馨可愛,那小女孩低頭又剪了幾刀,剪出一件紙袍子,對小男孩子道:「吳哥哥,你馬也有了,身上可得穿漂亮點,喂!吳哥哥,待我媽媽肯讓我真的用布裁縫,我就縫件新袍給你。」

  小男孩甚是得意,他伸伸舌頭:「是啊!那個不稱讚我小媳婦兒聰明。」

  小女孩伸手遮住男孩的口,嘴中連說:「誰是你上媳婦了?」臉上卻是喜悅十分。

  青衣女子呆呆看著這對孩子,這兩個孩子摧著手開了,青前女子一失神,手指被針刺了一下,她一痛之下,心中暗忖:「這縫衣的事,原是媳婦兒的事,我……想怎……可以……真羞死人了。」

  她想了想,忽然自作聰明地想到。

  「我不讓他知道便得了,就讓是賣來的。」

  她繼續一針針縫著,腦子裡卻盡想著立青的樣子,一時之間她自己好像變得很小,就像剛才那小女孩一樣,立青也變小了。

  當她縫好最後一針,比量一下覺得大小甚是適度,忽然想起那小男孩的話,「誰不贊我小媳婦兒聰明?」她臉又紅了,可是心裡卻有一股喜悅。

  又過了一天,立青已是大好,他心懸爹爹和韓叔叔,一大早便要走,那青衣女子拿出了縫好的淡藍色長袍,要立青換上。

  立青見她羞答答眼簾低垂,他不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他瞧瞧自己的衣服又髒又皺,實在也須換一件,便接過來換上。那青衣女子見他穿在身上,就象貼在身上一樣熨貼,心中很是得意,立青道:「這衣服是你替我買的嗎?真合身極了。」

  青衣女子心中突然充滿柔情,她一萬個要說「這是我親手替你縫的。」

  可是天生靦腆,再怎樣也說不出口,她心裡暗暗怪立青:「這麼合身的衣服,難道是買得到的麼?怎麼不問我,是不是我替他縫的?」

  青衣女子微微點頭,那老者卻呵呵笑道:「老弟,這位元姑娘真是萬能,什麼都會的,才一刻工夫,就替你縫好一件袍子,老弟你真有福氣。」

  立青一怔,青衣女子羞得幾乎哭了,那老者心中佩服青衣女郎醫道高明,滿口不停的稱讚她,立青心中一種可壓抑的衝動,他幾乎想沖上去抱著青衣女子。

  可是一想男女有別,只怔怔站在那裡,那萬般感激的目光,凝注在青衣女子的身上,青衣女子粉臉低垂,根本就不敢抬起頭來,老者悄悄走開。

  過了半天,立青正想出去向老者道謝告別,青衣女子忽道:「你到雁蕩去,咱們有一大段路程可以同路。」

  立青喜道:「那麼咱們就一道走吧!」

  青衣女子見他生龍活虎,並無半點病容,對於自己所開藥方,不由暗自得意。

  兩人告別老者,老者換留不住,向青衣女子說了一大堆感激之話,立青心中好生奇怪,天下發地有主人向客人道謝的事。這老人也太多禮了。

  青衣女子微笑謙遜,她雖喜悅得意,可是不形諸於色,只是溫柔的笑著,立青心想這樣柔和含蓄的人,當真還是少見。

  兩人一路走去,並無交談半句,那青衣女子只是一味害羞,和立青隔得遠遠的,立青年輕臉嫩,也不好意思開口搭訕。

  走了不久,驀然一聲怪嘯,三個漢子一瘦二壯,品字形攔在路上。

  立青只覺這三人甚是眼熟,忽然想起這三人正是曾與梅花先生運過手的「江南七義」,他雖不識三人姓名,可是頗知道這「江南七義」的惡行,他身不由主的自然擋在青衣女郎身前,青衣女子感激地向立青瞥了一眼。

  那瘦漢對青衣女子道:「姑娘只要把我們老四治好了,就是咱們江南七義的恩人,咱們七義可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那青衣女子搖頭道:「我可不會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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