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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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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其中只有哥哥一個人是善意的,而她非常直覺地聯想到何摩——也是用劍名手的神龍劍客,仍是那副半笑半不笑的死相,瞪著自己…… 於是,她內心中湧起了一股壯氣,她脫口低聲道:「我很瞧不起你們崆峒的百禽劍法,別自以為了不起。」 她被自己的言語驚醒了幻夢,她嬌羞地自言自語道:「奇怪,這幾天老是心神不寧,真是見鬼了,呸!」 她身隨意動,兩腳微蹬,身形忽然上竄,她那筆直的玉軀,在空中更是動人。 忽然,她右手劍鋒回轉,一幅森厲無比的劍網,把她自己裹在其中,而隱隱若若地露出了些許青色的身形。 她在劍圈中微擰玉腰,一陣勁風過處,她早已下撲,長劍在這刹那已攻出三招,如刀如剪,淩厲無比。 她理想中的敵人便是方才那株梅樹,但卻不是要削出它的枝葉,相反的,是要刀尖在枝葉中穿人迂回,而絲毫不傷及它。 她這招「鷹揚於天」是集七禽劍的精華,武當弟子前後三代之中,練成的不出十人,而精深至此的青年高手中,除她之外,可說是絕無僅有。 她那劍鋒如寒星閃耀,在叢叢梅花中穿行,只見她凝立在地,右腕連挑,那支精鋼長劍竟如麥粉捏成似的,劍尖伸吐不已,自上而下,自左而右,轉眼之間,連攻八十一招,九九相合,真是神出鬼沒,令人歎為觀止。 八十一招方過,她往後一撤,長劍一抖,在空中啼地一聲風響。劃了一個鬥大的劍花,然後一收。 她捧著手中寶劍,凝立在當地,那副莊嚴的臉容,令人乍望,以為是天上仙女下凡,卻又不是,倒像是觀音大土的捧瓶玉女。 那株老梅,兀自立在那兒,枝葉絲毫無傷,便連花瓣也只掉下了三兩片。 她長長地籲了口氣。 這八十一招是武當不傳之秘,因為,除非天資極高的人使之,八十一招便不能一氣呵成,而反極易為敵所乘,但小真現在的功力雖不能達此,而也是武當近百年來第二個練成此技的人。 原來她師祖藍石道長,當年能與青木的師父鳩夷子齊名天下,便是靠著這手「鎖心劍」,不過見過他這成名絕技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因為便是一流高手,以藍石老道的功力,以較次的七禽劍法便足可應付裕如了。 小真自幼便有學武的天才,白柏老道格于造賦,便把一點希望寄託在徒弟身上,幸好藍石道長當年唯恐失傳,便把自身的經驗,全夾在在劍譜中,因此她費十年之功,終於有了今日的成就。 這也就是說,她已有了窺伺天下武林至尊的資本。 想到「天下第一」這四個字,她便想到了陸介——全真第三十三代首徒。 而由陸介,她每次都想到何摩和他的那雙大眼睛! 沉默了十年的天下武林,在這一年之中青年高手輩出,而最令人觸目的是,其中有三個是異姓兄弟,韓若谷、陸介和何摩,他們的武功和聲望,幾乎都在伯仲之間。 何摩最年輕,但成名最早,崆峒的神龍劍客,真是家喻戶曉,當年曾力克天全教四大堂主,單劍匹馬,橫掃江湖。 而陸介雖還沒名號,但曾打敗了令狐真,是天全教的大勁敵,而且又是全真門下三十三代高足。 韓若谷雖沒有轟轟烈烈的事蹟,但一來他能居三人之長,二來也曾劍誅九尾神龜陸棋祥,並砍傷白三光,這還不能看出他潛力之強? 一想到他們,陸小真覺得微微不服,因為,她自信以這手八十一招「鎖心劍」,不難重振她當年藍石師祖的雄風。 現裡傳來了幾聲長短不一的鐘聲,她驚覺地道:「是早課的時候了。」說著忙納劍入鞘,疾奔回現去。 她兩袖輕揮,玉足微踏碎步,身子端的是輕靈飄忽,遠望過去,活像個淩風駕雲的青衣仙子。 她忽聽得身後數文處也有衣帶風聲,她極迅速地一擰身,硬生生地在急奔之時,轉了個一百八十度。 正在她轉身之際,身後那人已按捺不住地驚道:「平步青雲!」 她雖沒和「他」相處多處,但這慷昂的聲調,她是覺得何等的熟悉,因此,她右手將正拔出一半的寶劍,輕輕往下一按,已自彈入鞘中。 但眼前的人,竟不是她想到的何摩,而是一個黑臉的人,她猛吃一驚,把正要出口的招呼,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一時倒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那黑臉者迷惑地瞪著她,良久,方才呐呐地道:「陸姑……真人……」 小真從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中認出了他,一絲兒不錯,他正是何摩,於是,她想到了,神龍劍客是精于易容之術的,她哂然笑了,但其中孕育著多少的嬌羞? 何摩也不知為何,自己面對著她,會如此地手足失措,他像一個受驚的孩子,見到她輕笑了,方才有些釋然,於是,他也水然地淺笑了。 他無言地瞪視著她,而她卻低垂著臉兒。 武當山上一片清靜,只有枝上小鳥偶而高啼數聲,黃金色的陽光,如金粉般地撒在他們身上。 小真呐呐道:「你變啦!」 忽然,她自覺失言,因此,她別過臉去,仿佛地上有著極端引人注意的東西似地。 何摩莫名所以地接了一聲:「噢!」 忽然,他恍然大悟,忙搓搓那雙黑手道:「該死!怪我太粗心了,你看!」說著用力往臉上一抹,那還是黑臉,已自恢復了秀士書生的瀟灑面目。 小真聞言很自然地回過臉來,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在窘迫之中,她進出了一句話:「你到武當山來幹嗎?」 何摩一路上曾自己瞎編了好些理由,但此時他竟急得忘得一千二淨,他靈機一動,找了不成理由的理由道:「我跟陸二哥來的。」 小真見他說的像個小孩似地,不禁噗嗤一聲道:「唷!何大俠不是看不上我們武當派嗎?」 何摩知道是指他和她師姑鬥口的那段事,不禁有點赧然,接不上口了,他道:「我……我絕沒有輕視你的意思,是老師姑先數說我們崆峒的。」 面對著她,何摩自覺言辭拙劣極了。 小真想到了他們兩個鬥口時,何摩是何等高傲,辭鋒銳利,而現在怎會結結巴巴起來了? 她不忍再逼他認錯,雖然她並不知何以他會如此低聲下氣,她只是裝得冷冷地說道:「你才來一會兒?」 何摩莫名所以地點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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