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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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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平道:「怎麼不願,這幾天我像做了許多夢,每個夢裡,都夢見……」 說到這裡,臉上頓時一陣紅,轉開話題問:「這位前輩是誰?可是你的師父?」 何琪小嘴一撇,道:「他配麼?人家是好心來救你的,怕你被我毒死了。」 辛平忙道:「這位前輩想是誤會,何姑娘與在下雖是初識,但彼此無仇無怨,她怎會害我?」 盧鈞聽了,暗道:「癡兒!癡兒!你生死已操在此女手中,可憐尚不自知。」但他礙於何琪在旁,不便開口,只長嘆一聲,轉過頭去。 辛平興高采烈,上前拉著何琪雙手,不住問長問短,親切萬分,盧鈞終於忍不住,向他招招手道:「小娃兒,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要單獨向你說。」 何琪笑著推推辛平道:「快去吧!我在那邊等你,待會別讓人家又說我要毒死你了。」 辛平茫然不解他們言中之意,看看何琪,又看看盧鈞,心裡詫異地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盧鈞將辛平帶到一旁,慎重地從懷裡取出三粒太心丹交給辛平,又將在店中的經過大略說了一遍,方道:「老夫和你素昧平生,只因不忍見你暴斃客店,才插手管這閒事。此女貌美如花,卻心狠手毒,你身上既被她下了蠱毒,從此以後,唯有常伴著她,唯她馬首是瞻,才不致毒發身死,老夫本有意迫她替你驅毒,但看來已無能為力,以後的事,只有看你自己的命運和造化了,也許你們兩情歡洽,她會自動替你驅除蠱毒,也難以預料。」 辛平聽了半信半疑,渾身汗毛全豎起來,驚問道:「老前輩,你這三粒藥丸能解得了蠱毒嗎?」 盧鈞搖搖頭道:「這三粒太心丹乃老夫化了半生心血煉製,雖不能除去蠱毒,但你若在離開她以前,偷偷服用一粒,可保十日蠱毒不發,三粒藥丸共可支持一月,一月之後,就看你造化如何了。」 辛平恐懼地問:「難道天下就無人再能解得這蠱毒嗎?」 盧鈞苦思良久,終於搖搖頭,道:「據老夫所知,除了施毒的本人,旁人實無力解得那種奇毒。或許你以情化之,尚能解脫!」 說罷,黯然下山而去。 辛平茫然站了許久。似信又似不信,手裡拿著那三粒藥丸,不知該如何是好? 驀地忽聽何琪叫道:「傻子,話說完了嗎?還不快些過來!」 辛平驀地一驚,慌忙將藥丸揣進懷裡,匆匆奔去,何琪笑盈盈坐在一塊石塊上,歪著頭問:「盧老頭兒走了麼?」 辛平點點頭。 何琪又問:「他對你說了些什麼?」 辛平料想瞞她不過,只好據實以告,何琪又問:「你信不信?」 辛平道:「你和我並無仇無怨,他這話叫人難信!」 誰知何琪卻正色點頭說道:「他說的句句實話,你應該相信他才對。」 辛平驚道:「你也這般說,難道你真的要害我不成?」 何琪幽怨地說道:「我不想讓你離開我,一時忍不住,便對你下了蠱,不過,我卻不是有心要害你,只希望你再回到我身邊來,咱們長遠地在一塊就好了。」 辛平不禁怒道:「但是你這樣做,如果使我病死在客店裡,那又怎麼說呢?」 何琪輕嘆一聲,道:「你放心,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那天自你去後,我就一直坐在這塊石頭上等你,我不停地算計時間,如果過了七天你還沒回來,我也會死在這裡,到陰司去尋你一塊玩去!」 辛平長嘆一聲,道:「這是何苦?你要我陪你,盡可明說,為什麼做出這種傻事?」 何琪忽然笑起來,道:「你以為我傻嗎?其實我一點也不傻,你不知道,我一生從沒有求過人家,要是開口求人,反被人家拒絕,我就會難過死了,上次我要送你東西,你說不要,我求你帶我一塊下山,你又不肯答應我,我事後想想,覺得這方法並沒有做錯,若不是這樣,你又怎會回到山上來尋我呢?」 辛平聽得背脊冒出一陣寒意,忖道:「這女子對我雖然很好,但手段卻恁般狠毒,今後真該特別當心她才好。」便道:「你這樣自認為很對,卻沒想到若非巧遇盧老前輩,我就算病死在客店裡,也絕不會想到自己再回山上來的。」 何琪笑道:「那樣也好,我得不到的東西,乾脆毀掉也不要讓別人得去。」 辛平機伶伶打了個冷顫,再有千言萬語,也不敢隨意出口了。 何琪好像發覺他神色不對,回眸對他嫣然一笑,道:「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咱們永遠也不會再分開的,除了咱們兩人中死了一個,而且那死的人必須是我!」 辛平茫然不語,怔怔地望著山邊飛過來一朵烏黑的雲塊,剎時整個山頭,都被沉甸甸的雲層籠罩,而他的心境,正和那雲層一般沉重,一般陰暗! 頃刻間,大雨傾盆而至,何琪忙拉辛平奔向洞口避雨,但辛平卻下意識地希望站在曠地裡,讓那冰涼的雨水,浸浸他那快要崩潰的意志。 雨越下越大,這一剎那間,彷彿天地全要崩塌了似的,暴雨的山中,依偎著一男一女,然而,他們卻加起不過二十五歲。 *** 夕陽輕輕吻著西山,繁亂的一天,又趨寂靜,天色雖然還未黑,但東方的黃昏星已經早早地爬了出來。 密林中,緩緩走著三四條黑影。 他們分由四個不同的方向,提著兵器,向這座茂密的林子中央搜索,行動是那麼緩慢,謹慎而細心,兵器撥動野草,目光注視著地面,八隻耳朵,卻聚精會神傾聽著林中每一個細微的聲響或動靜。 顯然,他們在搜索什麼,但看來已經失望。 四個人終於在林子中央碰了頭,從透過林葉的夕陽碎影下,看出那是三女一男。 他們彼此交換一下無可奈何的目光,大家頹喪地搖搖頭,其中一個婦人低聲說道:「小余,你確定這個林子沒有錯麼?」 那男的點點頭道:「絕不會錯,我和魯前輩便是在這兒和高少俠分手,你們瞧那篷車,不是仍然留在那兒嗎?」 婦人回目掃了五丈外一輛空篷車一眼,心裡泛起濃重的哀愁,喃喃道:「這麼說,我們都來晚了?」 她這話像只是問著自己,所以其他二女一男也都沒有回答,婦人緩緩走到篷車旁,伸出青蔥玉手,黯然神傷地撫摸著車轅,車窗……從她心底突然泛起一陣激動的波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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