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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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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戰抬眼一看,只見天上忽現瓊樓玉宇,壯觀非常,心中大奇,怔怔然說不出話來。 金英得意道:「這就是我的家,媽媽的大石墓就在那樓房的後面,大哥你說好看嗎?」 高戰想起兒時所聽的神仙故事,他心中雖然從未相信過,可是此刻天空無邊仙景,飄渺白雲,他真也弄不明白到底是真是幻,脫口道:「英弟,你怎會住在天上?我從前聽老人家說開天門的故事,難道這是真的麼?」 金英抿嘴笑道:「喲!大哥,我當真你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原來……原來……」 她見高戰滿面羞愧便住口不說了。 高戰道:「我從來沒有到過天竺,這沙漠上的奇觀是一點也不知道,英弟你且說說看,這是什麼緣故?」 金英道:「我上次不是說過嗎?這海市蜃樓是大沙漠奇景之一,由於光線折射所造成,我家是在這沙漠邊緣,而且房子建築又最高大,所是常常會映在空中的。」 高戰見那樓臺林園,清清晰晰立在雲端,不由嘆道:「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英弟如果不是你給我解釋,我是怎麼也想不通。」 金英道:「大哥,別說你初至沙漠,就是在沙漠上行走的旅客商人也常為這種幻景所迷。大哥你想想看,一個人如果在這種上面是高穹青天,下面是茫茫黃沙的地方行走,一旦看見壯麗建築,怎會不摸索而去,結果愈走愈遠,反來復去的繞著圈子,最後東也是自己腳痕,西也是自己腳痕,便再也找不到原來的路子。」 高戰道:「這情形實在可怕,這沙漠放眼看去都是一樣無邊無際,真也不知道向哪走是對的。」 金英道:「當太陽出來的時候,陽光照在唐努拉山,那山上的石頭全是金子,於是反映在空中,也不知多少人看見這金光閃爍的山巔,便不顧性命的勇往直前,其實那天上的幻景,方向恰好與真正金山相反,因此那些人沒命的走呀走,由於光線關係,有時覺得就在眼前,有時又覺得遙不可及,終於力盡倒斃。」 高戰嘆道:「人為財死,世上能把名利拋開的又有幾人。」 他想到辛叔叔的俠行,雖然是為仗義,可是以一敵三和南荒三奇大戰,明知敗而不退,這難道全是為了仗義嗎?這世上能像平凡上人那樣的無憂無滯,不求名利,真是大大不易了。其實他哪知道當年平凡上人為了與慧空大師鬥一口氣,被慧空大師困在歸元古陣中十年,若不是辛捷恰巧飄至小戢島,平凡上人大怒之下,不知會闖出多大禍哩。 金英道:「我爹爹為此事傷盡腦筋,他命人在另一條叉道上每隔不遠便立了標誌,指引那些財迷,可是人一見財,真是至死方休,就很少人能走出迷途。」 高戰道:「令尊仁心俠行,那些人頑冥不化,那是沒有辦法的。」 金英見他對爹爹甚是尊敬,心中一喜道:「可是那金山是屬於我家的呀!爹爹常說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所以他一向為此事費神,其實錢有什麼用,命都沒有了,還要錢幹嗎?」 高戰道:「英弟,你是生長於大富之家,對於錢自然看得輕啦,像我小時,為了滿足周遊天下的願望,便整整作了十年苦工,這才積儲一點錢。」 金英萬萬想不到這樣一個豐神俊朗的少年,竟曾作過苦工,她心中大是同情,脫口道:「大哥,咱們早認識幾年多好,你也不用作苦工耽誤工夫了,說不定……大哥,以你的聰明,成了武林第一人了。」 高戰回憶兒時的趣事,那時稚子童心,一心一意想到天下去見識,賺來的錢一個也不亂花,全部存在床下撲滿內,漸漸的床上堆滿了各色各樣的撲滿,有小豬、小牛,還有笑口憨憨的光身胖娃娃,在它們的肚子裡,保存著自己十年來的心血…… 一抹輕聲的微笑掛在高戰嘴邊,於是,他又神遊故鄉,他似乎又看到他手植那棵樹正在欣欣向榮的長著,正如同他自己一樣欣欣然力爭上游。 「砰!」泥製的撲滿一個個被他擊破了,高戰珍惜的計算著銀子…… 「那情景,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高戰心中想著,金英見他似乎在沉思不答話,便道:「再走大半天就到家了,唉!我真想回家舒舒服服睡上一覺。」 高戰瞧她一眼,見她臉上風塵僕僕,這兩個多月,雖然兩人都有說有笑,路途上十分愉快,可是到底跋山涉水,金英消瘦了不少,高戰心想金英為自己之事如此熱心,真是感激得緊,拉著金英手道:「英弟,辛苦你啦!」 金英笑道:「有什麼辛苦,只要我願意做的事,我從來沒感到半點疲勞。」 她說到這裡,忽然聞到烤肉的香氣,連忙跑到泥鍋邊取出牛肉笑道:「咱們只顧談話,肉都烤焦啦!」 兩人匆匆用罷早餐,金英離家愈近,愈覺歸心似箭,不住催促高戰啟程。 金英道:「我爹爹不知在不在家?他通常一出去便是幾個月,好在你也無甚急事,先用蘭九果解了體身上之毒,咱們到處玩玩,等我爹爹回來,讓他……他老人家見你一面。」 高戰拍手道:「好啊,我也想在天竺玩玩,也算不虛此行。」 兩人走到中午,忽見前面不遠處一大隊駱駝商隊,金英高戰迎上前去,那領隊深目挺鼻,是個天竺商人,金英對他說了幾句,那領隊十分恭敬,跳下駱駝讓金英乘坐。 金英揮手向高戰道:「大哥,咱們運氣真不壞,有這代步,省卻不少力氣。」 高戰從未騎過駱駝,他年輕好奇,見那駱駝又高又壯,駝峰高起,便拉著金英躍了上去。 金英向那商人領隊道了謝,高戰騎在駝背,高高在上,心中有說不出的愉快,他一拍駱駝背吆喝道:「走!」 那駱駝雙眼注意舊主,並不前奔,金英用手輕撫駱駝頭上前毛,柔聲道:「快駝我們去吧。」 她對駝性甚是清楚,知道駱駝天性溫柔堅毅,可是卻有一種挺硬脾氣,千萬叱喝不得,否則惹了牠的性子,任是拳打腳踢,牠不肯走動也不發怒踢人,這和馬類跳脫受激天性大是不同。 那駱駝果然長鳴一聲,踏沙而去,金英得意道:「大哥,駱駝只聽我的話哩。」 高戰只覺駱駝行走甚慢,可是坐在牠多脂背上,卻是軟綿綿的,別有一番情趣,隨口答道:「英弟,你真能幹。」 金英得意道:「這有什麼了不起,我爹爹說駱駝的性格和有些人一樣,要牠吃苦受難,牠是毫無怨言,至死方休,只是不要忘起時時誇牠一兩句就便成了。」 高戰暗暗忖道:「世間的確有這類人,不求名利,只是為知己者用,不死不休,像爹爹的老長官經略遼東大帥熊廷弼就是這樣的人,為報朝廷之恩,三黜三起,並未絲毫怨恨,最後為奸臣所陷,死於牢獄,他,他到底為了什麼呢?」 金英忍道:「上次我離家時,爹爹告訴我,他夜觀天象客星犯主,中原將有大亂,大哥,你天性和平,又不愛名利,乾脆搬到天竺來好了。」 高戰道:「令尊以物寓人,確是高明之士,目下滿兵據於關外,狼子野心日顯,幸賴遼東督軍袁大帥鎮邊,這才擋住滿人幾次進攻,可是朝廷對袁大帥反而多般牽制,看來大明氣數已盡,可是英弟,我們高家歷代都是持戟以衛國的武將,將來做大哥的也免不了要繼承先父遺志。」 金英回頭道:「你又不想做大官,幹麼要為皇帝去拼命打仗?」 高戰笑道:「為了全國的老百姓啊,滿州人來了,咱們漢人還有得生路麼?」 金英不喜道:「大家都是人,幹麼要分什麼滿州人和漢人?我是天竺人,可是你不是和我很要好麼?」 高戰想到原來她誤會自己意思,以為自己歧視她是異邦人,當下連忙賠笑道:「話雖是這麼說,可是從小爹爹便對我說滿州旗人天性兇暴,是以我對滿人印象很壞。」 金英道:「你們男人真是奇怪,一天到晚心中想的只是打殺搏鬥,其實如果你殺了別人,心中也不見得很痛快呀!滿州人好生生在關外草原上生活,幹麼要到中原來?」 高戰道:「還不是想做皇帝,統治咱們漢人。」 金英道:「做皇帝有什麼好?我爹爹現成的天竺皇帝都不想當,你瞧他現下是多麼逍遙,他說一當了皇帝便沒有這樣好玩了。大哥你說是嗎?」 高戰沉吟半刻也答不出,他天性淡泊,對於這權力二字,覺得無甚依戀,是以也不明白其中道理。 金英道:「我知道你也想不通為什麼?喂,咱們來談談別的有趣事情,對了,我剛才不是說了天竺皇帝,他有一個女兒,也就是公主,長得美極了,過幾天我帶你去看她。」 高戰道:「天竺皇帝你們認得麼?」 金英道:「豈此認得,簡直就和我爹爹是老友,這北天竺都歸他管,只有我叔叔金伯勝佛他們恒河三佛和我爹爹不受他管轄,大家以朋友相稱。」 高戰道:「英弟,天就要黑了,怎麼還看不到你家?」 金英回眸笑道:「翻過唐努拉金山,才是我們家的地盤。」 高戰見她和自己接近說話,一種淡淡香氣襲襲而發,他心中一陣迷惘,忽然想到男女有別,連忙把緊圈在金英腰部的雙手鬆開。 他一向視金英為親弟,此時忽然感到她又嬌又美,心中不由怔怔然,金英指著將落的太陽道:「大哥,當太陽將落下去的時候,那是沙漠上最美的時候,可是只有短短的一刻,唐努拉山金光開始閃爍了,大哥快看。」 高戰只見不遠處忽然金光萬丈,耀人眼目,金黃色給人一種富足的感覺,他心想常人終生勞祿,不過想求得些金銀財貨,這沙漠上竟然有這成座的金山,造化之奇,真非凡人所能窺探。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奇景,心內恍然有若在夢中一般,太陽終於全部落下去了,金色的光芒也收斂了,金英輕嘆息道:「這景色雖然美,可是太短了些,爹爹說愈美的就愈短,上天安排萬物都合乎你們中原孔夫子所講求的中庸之道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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