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長干行 | 上頁 下頁
八五


  金英又道:「她問我你到何處去了,只會喋喋不休的問我,大哥你是怎麼會認識我的?我氣不過她,就騙她我們不但是好朋友,而且是老朋友,交情好得不得了。」

  高戰心內暗暗叫苦,自忖:「蕾妹疑念已生,英弟這人又天真不知事,日後不知要多費幾許唇舌了。」

  金英愈說愈得意,她道:「她臉都氣青了,還裝著微笑的樣子,這人真是的,她和大哥好,就不准別人跟大哥好,大哥,咱們不也是挺好麼?我可不會氣你跟別人好。」

  她抬眼一看高戰,滿臉惶然,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便甜甜一笑道:「大哥,你要我做的事,我都聽話。」

  高戰長吁道:「你和她脾氣很相似……都是,都是好姑娘。」

  金英笑道:「我才不要跟她一樣哩!她是好女孩,我就要做壞孩子,你說什麼我也不聽。」

  高戰聽她說得天真,心情一鬆,暗忖:「英弟弟年紀尚幼,是以一切只是似懂非懂。」

  他這番猜測正中金英之心,金英剛滿十五,對於愛情之事,確是一知半解,只覺高大哥這人甚好,便時時想和高戰在一起,她不知女人天生善忌,那姬蕾又豈能容得她和高戰廝混。

  高戰金英雙雙往天竺走去,行了二個多月,已是夏末秋初,楓葉初紅,兩人翻山越嶺如履平地,金英覺得這般日子是自己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常常拿出小笛,吹奏那歡喜小曲,引得許多小動物出來逗玩。

  有時明月高掛,高戰講著故事,高戰一家從有家以來世世代代均是武將,是以他幼時受父親耳提面命,所知的掌故都脫不了忠義大將。那金英性子劇烈,對於大將軍像岳武穆、熊經略的英風勇行,欽佩得了不得,有時高戰講一兩個民間故事,或是天上神話,那自然脫不了才子佳人大團圓結局,金英反而聽得毫不起勁,昏昏欲睡。

  又走了幾天,翻過一處大山,走入了天竺之境,金英重返故土,一路上指指點點,大大賣弄自己胸中豐富知識,高戰暗暗佩服她博學強記。

  這日途經一大片沙漠,兩入水囊中水已喝得精光,高戰大為恐慌,金英仗著地勢熟悉,毫不在意,一直向西走去,不多時,果見丘陵起伏,水草茂密,一條小溪緩緩流著。

  高戰大喜,飛奔過去,先喝了個飽,再裝了滿滿一囊清水,然後替金英也裝了。兩人坐在河邊,聽著水聲潺潺,高戰想到了連日黃沙漠漠,觸目是一片枯黃,此時初見綠意,心中有說不出舒暢。

  沙漠白天雖然酷熱,夜裡卻極為涼爽,高戰抬頭望著滿天星辰,天穹又高又黑,那北邊北極星辰光解四照,像是夜行人的一盞路燈一般。

  金英道:「我爹爹最善於觀察星象,上次他夜觀星辰,忽然說那高原山的山要塌一大角,趕快命人去通知附近居民。那些居民對我爸爸信若神明,便依言遷開。過了兩天,那山果然崩倒塌了一大方,還噴出了許許多多火漿。」

  高戰點頭道:「我師父說過,這星象之學,西僧最是精通,這樣看來果然大有道理。」

  金英道:「還有一次,我們天竺大聖人多斯巴答來訪我爸爸,聖人天文地理,無所不通達,爸爸和他夜裡攜手共觀星象,忽見一顆大星隕落於我家附近,爹爹長嘆一聲,然後告訴聖人說聖人明日必死,聖人置之一笑,說道:『我心通靈,意接於神,這生死之事事先豈能毫無感應?』爸爸也不辯論,當晚將生平疑難一一請教聖人,聖人天縱之才,是夜更見淵博,一一為爸爸作答,結果第二天,聖人便無疾而終。」

  高戰道:「這大星隕落之事,在中原也常聽人說過,昔年諸葛孔明臨終之時,天昏地暗,司馬懿見赤色有角大星墜於蜀營,便知孔明已死。」

  金英道:「爸爸說,這星相之學,只能為別人預測,對於己身一切,絲毫不能預知,如大聖人那般明達之士,也不能預知生死哩!」

  高戰暗忖:「英弟的父親如此博學,看來中原雖是俊傑聚集之所,這邊荒之地,也竟多奇才之士。」

  夜涼如水,兩人漸有睡意,這二個多月以來,兩人多半睡在沿途洞中,高戰睡在洞口,金英不明白高大哥為什麼老是不肯進洞來。

  忽然,一聲驚天動地怪吼聲從小山背傳出,高戰大驚悄聲問道:「這是什麼?」

  金英也是不解,高戰道:「英弟,你在洞內,讓我去看看。」

  他喊慣英弟,是以總是不能改口,金英沉吟一會道:「咱們一塊去。」

  高戰道:「這樣也好。」便攜著金英小手翻過小丘,走了好一會,那聲音漸漸低垂急促,包含了無限氣憤和痛苦,高戰等又越過三個沙丘,只見前面人影晃晃,便和金英走到近旁暗處,俯身觀看。

  這一看不打緊,金英幾乎驚叫起來,高戰急忙伸手掩住她口,沉聲問道:「你認得這些人麼?」

  金英顫聲道:「那……那坐在地下的……是我叔叔……金伯勝佛。」

  高戰大驚道:「那些人怎麼這麼厲害,連金伯勝佛都傷在他們之手。」

  金英催促道:「那些是他徒弟,大哥,咱們快出手。」

  高戰一聽這般人欺師滅祖,他天性俠義,雖然對於金伯勝佛並無好惡之感,此時見他為徒弟所困,不禁義憤填膺,一抓短戟,衝了出來。

  這時沙丘下坐在金伯勝佛,他身旁還有一個六旬左右矮壯頭陀,正一手按著金伯勝佛後心要穴,一手揮動著一支鳩頭怪杖,流血為金伯勝佛抵抗另外四人進攻。

  高戰上前,那胖大頭陀殺瘋了眼,又以為敵人來了幫手,一杖向高戰橫腰揮去,高戰見來勢快疾,隱隱之間竟有風雷之音,知道這頭陀功力極深,當下側身閃過,忽然一支長劍刺向大頭陀眉間,那大頭陀閃無可閃,高戰飛快一招「雷動萬物」,短戟盪向長劍。

  這招是得狂飆拳中化出,運之兵器,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狂不可抑的狀態,那胖大頭陀見高戰原來是幫自己的,便向他咕哩咕嚕說了一大段,高戰一字不懂,可是從他這樣可體念他是對自己表示好意。

  金英此時也衝了出來,高聲叫道:「金魯厄、青塵羅漢、加爾大、溫成自羅,你們瘋了嗎?」

  她一連珠的報出這幾個古怪名字,高戰覺得甚是好笑。

  那圍攻的四人一怔,收勢自然緩慢,高戰偷眼一望金伯勝佛,只覺他痛苦之色溢於外表,睜著眼望向那胖大頭陀,流露出哀求眼色,只是苦於不能言。那胖大頭陀也是滿臉愁容,無可奈何的樣子。

  高戰心念一動,上前推開胖大頭陀的手,運起先天氣功按在金伯勝佛後心,那胖大頭陀一急,不知高戰是何意思,兩眼睜得通圓,注視著高戰行動,好像只要他師父一不是勁,立刻就向高戰下手,金英知他意思,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向他嘰哩咕嚕說了一段梵語,那胖大頭陀臉有喜色,心神一鬆,忽然唰的一聲,一支長劍刺了進來。

  那頭陀正是恒河三佛首徒寶樹頭陀,功力在三佛弟子中居於首位,此時見師父得救,一喜之下,竟然疏忽四周敵人,他見長劍疾刺自己胸膛,其勢又狠又辣,心知師兄弟情分已斷,一轉身讓過正面來勢,可是一條左臂卻再也避不了,中劍鮮血長流。

  寶樹頭陀雖長得兇惡難看,卻是極講情分的人,是以剛才雖則以一敵四,出招猶留餘地,這時見四個師弟非欲制自己和師父於死地,不由怒火中燒,虎吼一聲,杖法如山一般,與四支長劍搶攻。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