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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高戰見他自負之色溢於言表,似乎甚有把握,心中不由一喜,要知高戰此時雖已抱著生固欣然死亦安樂的想法,可是人人愛生畏死,乃是出自天性。

  老者接著破口大罵道:「什麼龍門毒丐,真是豬狗不如的東西,這無形之毒這等險毒,竟敢這般濫用,我老人家倒要見識見識。」

  高戰道:「這廝已吃我百步神拳打成重傷,就是僥倖不死,全身功力已失,再也無法作惡。」

  老者點頭道:「你真是厚道的孩子,你怕我還要去找他麻煩嗎?」

  高戰不語,老者又道:「只要我老人家一出手,任你是天下第一高手,甚至大羅神仙也不成,保他準死無疑,喂,玉骨魔的事你一定知道了。」

  高戰見他扯開話題,心中暗暗叫苦不已,他此時求生之念一起,心內大是焦躁不定,老者並沒注意他,繼續道:「那才叫真功夫呢!玉骨魔這傢伙也是下毒的一把好手,在東海海上率領海盜無惡不作,誰要他吹噓自己如何了不起,中原如何無人,嘿嘿!偏偏遇著我老人家了。」

  他不管高戰知不知道玉骨魔這人,便滔滔不斷的講著,他瘋癲已久,這刻神智初醒,只道自己知道的事,別人也應該知道,高戰只得耐心聽下去。

  老者道:「結果嘛,咱倆打了一個賭,每人喝下對方一杯毒酒,那廝在酒中放下了千年鶴頂紅、天竺孔雀膽,和南荒蟾蜍砂,我老人家一口而盡。」

  他說到這裡不由得意,高戰明知他不曾死去,可是想到這幾樣天下至毒的玩意,真是不寒而慄,暗暗替這老者擔心。老者接著道:「我老人家何許人也,這區區毒物又奈我何,當然是夷然無害,那廝無奈,口中含著解萬毒的千年龍涎,也喝下我老人家一杯酒,不到片刻,立刻毒發而死。」

  高戰聽得有趣,忍不住問道:「那麼前輩你酒中的是什麼毒?」

  老者大笑道:「是百年老鯽的濃腦汁和無形之毒。」

  高戰奇道:「鯽魚之汁是無毒的呀!」

  老者長吁道:「這就是我老人家的獨到之處了,咱們弄毒的人,因為經常接觸毒物,不得不食用別種毒物來相互剋制,這百年鯽魚汁是大發之物,你想想看,那廝全身血中都充滿毒素,只是靠相生相剋,這才保得性命,一旦引發其中毒素,這廝就是銅打鐵鑄,也經不住百毒攻體啦!再加上那無形之毒,哼,哼!」

  高戰對他這番理論大為拜服,老者忽然想起尚未替高戰治毒,急道:「你這毒只有北燕然山的烏風草和天竺河畔的蘭九果可治,可是北燕山離此萬里,天竺那蘭九果少之又少,被視為國寶,你就是到了天竺,也未必求得。」

  高戰一慘,老者道:「不過你也不必擔憂,天下之毒,我毒君金一鵬自信尚能應付。」

  他說到最後,眼中神光四溢,聲音低沉有力,震得山洞嗡嗡不止,大有天下雖大,唯我獨尊之慨。

  高戰驚道:「原來前輩就是北君金一鵬!」

  老者暢然一笑道:「你見識倒不少,你想不到北君會在這暗無天日中一住將近廿年罷。」

  高戰道:「北君之名垂寰宇,晚輩師父常常提及,說是天下一大奇才。」

  金一鵬:「勁道含而不發,發而不絕,這是先天氣功的特徵,你是風大俠的高足。」

  高戰恭身道:「風柏楊正是家師。」

  金一鵬道:「令師英風高義,我也是極為欽敬的,只是他一向少入關內,我一向又不曾踏出過山海關,是以不曾得見。」

  高戰忽覺全身血流加快,有一種說不出的受用感覺,心知毒漸近心,那毒君金一鵬侃侃道:「當年我突然昏癡,就是有一件事任是怎樣也想不通,我自負並不愚笨,可是此事再也想不清楚,一急之下,神經錯亂,終日瘋瘋癲癲。」

  高戰心道:「你現在也並沒有完全好呀!放著人命大事不管,竟有閒空聊天。」

  毒群金一鵬道:「適才老弟一語驚破我不解之謎,原來這世上有些人在我們看來比自己更為重要,我待她……待她這般好,她……她竟背叛於我,可是至今仍耿耿於懷,一合眼即見她聲容言笑,因為……因為我把她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哩!」

  他低低敘述著,好像在吟一首悲傷短詩,吟完了,心也碎了,跟角含著一顆晶瑩的淚珠。

  他見高戰不理會,不由看了高戰一眼,只見他雙目緊閉,臉上燒得通紅,不禁大是懊悔用力打了左手一下行道:「我真是瘋子,這孩子看來柔和,其實倒也倔強無比。」

  他從袋中取出一把玉製小刀唰的一刀,劃破腕間血管,放了半杯鮮血,揚開高戰緊咬之齒,灌了下去,半晌高戰悠然醒轉,只覺遍口血腥,毒君金一鵬坐在背後,用手抵著自己後心大穴,真力緩緩輸入。

  高戰問道:「晚輩所中之毒是否全部解了?」

  他知毒君金一鵬這人是個至性怪人,是以一出口也不客套,便向他詢問,毒君微微一笑道:「解是不曾解得,只是與你服下緩毒之藥,一年之內可以穩保不發。」

  毒君又道:「有一年時間,你可以赴北燕山或者是天竺去尋解藥,我也替你親自赴龍門瀑布去找毒丐索取解藥。」

  高戰好生感激,暗忖:「人言毒君喜怒無常,依我看來倒也是個至性漢子。」

  他一轉眼看見身旁一個小杯還有幾滴鮮血,毒君左肋間縛著一塊小布,他一想之下,恍然大悟,尖聲道:「前輩我剛才服下的就是你的鮮血?」

  毒君淡然道:「我食盡天下毒物,收以毒制毒之效,這血中自然產生一種抗體,能夠與百毒化合在一起,只是這種化合之物不能久存,只能保持一年左右便會破壞,毒素跟著流了出來。」

  高戰不知如何感激,毒君道:「我知你心中感激得不得了,其實這是大大不必,我毒君認你是個朋友,這區區放血解毒之事也算不了什麼?如果我老瞧不上眼的,就是天皇老子,也不會賣賬。」

  他這話非是大豪傑萬萬說將不出,且是淡淡幾句,已然隱把高戰視為生死過命的交情,高戰心中理會得到,知道他並不須自己相謝,便問道:「前輩怎會隱於此處?」

  毒君金一鵬道:「當年我瘋瘋癲癲,東闖西蕩,後來到此處,看上這小洞隱密,心想一個人到這隱密地方,或許可以想到胸中之事。」

  高戰道:「黃木翠木怎麼會知道前輩在此處?」

  毒君道:「這兩廝鳥就是昔年勾漏二怪,後來大概吃了敗仗,就跑到這林中來苦練復仇,後來不知怎樣被這兩廝鳥尋得枯木禪師遺傳武功,練就枯木神功第一二步。」

  高戰恍然道:「難怪他們兩人急於得到什麼枯木神功,想來就是枯木功第三層了。」

  毒君點頭道:「這枯木功練到第一層,全身青色,就如欣欣向榮之樹木,如果練到第二步,全身黃黃,有若秋風後萬木枯寂,如果練到第三步,全身便像枯木老枝,任是何種內功,也難傷其分毫。」

  高戰道:「黃木老人已練到第二層了。」

  毒君道:「這兩人千思百計想入洞去取那部『枯木神功秘笈』,是以慫恿許多江湖中人前來奪取,都被我老人家除去,你瞧那邊就是。」

  高戰順他所指,只見牆角磷磷發光,他走近一看,原來累累白骨,當下心中甚是不忍,暗忖這毒君也太殘忍了些。

  毒君冷笑道:「非敵即我,非我即敵,這出手放對之事,老弟千萬別婆婆媽媽,免為別人所乘。」

  高戰暗忖:「這偏激天性,我有機會得勸他幾句,也不在被他救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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