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夢痕 > 武林書生 | 上頁 下頁


  薛仇在幸家莊中住了三天,傳了幸克繩一套「七絕劍法」,與一套「七絕游身步」,劍法七招,卻含有二十一式,威猛無比,狠辣異常。

  而「七絕游身步」卻只有整整七步,別看只有七步,其中卻暗藏著九宮八卦法門,波譎雲詭,精妙絕倫,遊身而走,縱然罕世高手,若不悟他步法精髓,要想傷他誠然不易。

  第三天夜裡,他見幸克繩招式步法,全已精純爛熟,遂留條而去,待幸克繩據報趕出莊來,卻哪裡還有他的人影?

  薛仇趁夜奔行,取道嵩山少林寺,剛離開幸家莊,就覺尾隨有人,還只道是幸克繩趕來了,佇兄稍候,尾隨之人,也同時隱沒,

  薛仇心知不是幸克繩,不覺一聲冷笑,自顧自往前奔。

  天明時,官道上忽見一光頭和尚,在數十丈外一步步緩緩走著,從身後看不見和尚的容貌年紀,只覺和尚身材矮小,光頭發亮。

  「生死簿」上,當年少林寺簽名者,有四尊者十八羅漢,外帶行腳僧石頭陀,笑彌勒等三十餘人,為「生死簿」上一派裡人數最多的一門。

  據恩公白雲叟尚妙仙告說,少林寺大舉入銅堡,系因有事路過,適逢其會,但卻不該不顧江湖道義,於次日發生血案後,拍腿一走了事!

  擁有武林北斗泰山之隆譽的少林寺,又複有這麼多高手在場,居然不追查源由,不主持正義,不聞不問,難免不使人疑心業起!

  因此,薛仇對少林寺僧眾,也特別恨之入骨!

  如今,一見光頭和尚,他就下由心頭冒火,施展開腳程急迫而去!眼看只隔數十丈之遙,薛仇盡力兩三個起落,也就可以趕上了。

  哪知,一氣追出十餘裡地,仍然隔這麼數十丈,就像水漲船高似的,毫無影響,你快他也快,你慢他慢!

  更氣人的,和尚沒縱沒躍,一步步更沒加快半分,薛仇居然追他不上,這怎能不使薛仇大吃一驚,但他脾性偏傲倔強,毅力特堅,他就不信這個邪,難道和尚真是天上神君下凡,戲弄於他?

  猛提一口真氣,薛仇施展開天池所學「飛龍騰空」,上古奇學,絕世輕功,尾追而去。

  一口氣,又追出三十餘裡!

  追著,追著,和尚人影倏忽不見。

  這下好,連人也追丟了!

  薛仇心中猛吃一驚,探首四望,左邊忽現連綿山峰,暗忖道:「難道就這刹忽間,被他縱上山去了!」

  仁足候了一陣,仍不見和尚人影,薛仇心中透上一絲寒意:「他會是石頭陀的冤魂化身,前來索命?可是身形卻又不像。難道世上真有鬼魅不成?」

  一夜奔行,再加上這陣急趕,已微顯困累,薛仇遂也奔至山下,覓一樹下,盤坐調息!

  靜坐間,時辰易逝,瞬息已是日正中天!

  忽聞清越笛聲,如鳳鳴,如擊玉,悠悠揚揚,隨風飄至,薛仇從靜坐中睜眼,秋陽下,樹影縱橫,卻無所見。

  薛仇忽感笛聲柔和悅耳,誘人十分,心中微微一愕,山中莫不住有什麼高人隱士?突然,笛聲一轉而為激昂,高聳入雲,隱隱中暗藏殺伐之聲!

  薛仇心中一怔,不由自主地起身循聲而去!

  笛聲傳至山坳裡,薛仇轉過山后,仍覺笛聲不遠,心中不覺微微一凜,以這人吹笛看來,內功也不弱。

  越是引人,越欲探個明白!

  兩座山峰尚未轉過,笛聲倏然中斷,聲調未結,似不該於這時中斷的,薛仇驚疑未完……

  倏聞一聲尖銳驚呼,疾傳而至。

  薛仇一驚,趕快飛身縱去。

  臨近一看,山腰樹影之下,一條粗如碗口的長蛇,緊盤著一位文弱書生,而書生的雙掌,巧不巧正握住了蛇的七寸,可是,人面與蛇頭,相去卻只有兩尺遠近。

  長蛇頸子被捏,正是致命之傷,可是血口張開,怕有面盆那麼大,一條舌信,更是吞吐不停,形態駭人已極!

  薛仇一見長蛇,心中也不由寒意直冒,眼看書生,臉色鐵青,雙手微顫,似已到了精疲力竭之時,薛仇那敢怠慢,懷中摸出金蓮花,隨手一抖。

  金光景射之下,金蓮花倏伸三尺七八,薛仇大叫一聲道:「兄台別慌,我來助你!」

  但見人影起處,金光倏閃「啪」的一聲響過,血花飛射,蛇與人同時萎頓倒地,那書生被蛇血濺了一臉,睡在地下,卻已無力爬起。

  薛仇收起金蓮花,將書生攙起後,道:「小弟一時情急,未能顧及兄台,致使兄台頭臉遍沾汙血,這可怎麼辦?」

  那書生終於定了定神,喘息道:「小弟一命還是兄台所救,些許汙臭,算得什麼,我還另攜有衣具,少時更換滌洗,也就是了。」

  果然一旁樹下,確有一小包袱。然而,書生鬆手沒往那走,卻走向一旁的草堆,翻呀翻的,從草堆中抬起一物,竟是一隻兩尺來長的銀笛。

  薛仇心中一懼,原來是他在弄笛,以笛聲來揣測,吹笛之人,定是一武林人物,怎會竟被這長蛇纏盤住。

  忽聽那書生道:「小弟姓古名錚,生來畏蛇,雖也練也幾年武功,卻無寸進,一旦遇蛇,更是骨軟筋酥,通體無力,若非兄台及時趕到,實不堪設想。」

  古錚說完,綻嘴一笑!适才的驚險恐怖,早已消失無蹤,可是那滿面點點鮮血,將他一張俊臉,已點綴成小丑之造型,一笑更滑稽。

  薛仇見了真想笑,卻沒笑得出來,但他心中早笑了,他笑古錚既怕蛇,卻又玩笛,因為這悠揚笛聲,正是招蛇之唯一妙音。

  薛仇心性坦爽,不存奸詐,卻沒往旁的方面想。

  隨又聽古錚道:「請問台兄貴姓?」

  薛仇報了名,古錚毫無驚奇之感,似對近日江湖傳聞毫無所知般,薛仇也不以為意。

  古錚道:「此地腥臭,且離去尋一水源,待小弟更衣後,再為爽談。」

  薛仇當然贊同,他自幼毀家,隨恩公白雲叟,河湖奔波十一年,雖有雲妹作伴,兩小無猜,但仍卻孤寂!

  天池藝成下山,一連串全是鮮血殺動,一大難得與人說上半句話,幸家莊中與幸克繩盤桓三日,卻因幸家莊中無人不對其仇視,也使他心情低落,有心與幸克繩談談,幸克繩又一心習武。

  如今,得遇一年齡相仿的書生,看情形人也十分坦爽,薛仇哪能不高興萬分,惟恐失之交臂。

  走了一陣,眼前境界忽變,耳中只聽濤聲雷震,低頭一看,橫在眼前竟是一條五丈餘寬的峽谷,峭壁深處,奔出一條急流,湍急澎湃,觸目驚心!

  古錚側瞼一笑,道:「薛兄,你就在這稍候片刻,我去去就來!」

  語聲一落,但見身影一晃,古錚已飛身縱落峽谷,瞧其身法,去若流星,輕身功夫十分高妙,薛仇心中又是一陣錯愕!

  驀聽疾風絲絲,胸前飛過,循聲望去,原來是一支松針,松針既輕又細,居然橫飛能發出絲絲風聲,這份功力,誠然驚人。

  然而,驚人的還不止此,那支松枝所去方向,正是一株合抱大樹,以薛仇的猜測,這支松針,定能插入樹中盈寸。

  豈知,那支松針見在樹皮上輕輕一觸,立即飄飄而墜,忽見一小黑點般大的東西,竟隨著松針落了下來!

  及地一看,小黑點竟爾會動,兩個翻滾爬了起來,敢情是只山螞蟻!

  螞蟻大小只不過細香頭那麼一點,被松針擊中而落,竟會沒死……

  緊接著又是一支接一支的松針,疾飄而過,每支極針,無不疾帶絲絲之聲,而每支極針,忽高忽低,也無不擊下一個螞蟻,更怪的,所擊落的螞蟻,竟無一傷死,全都兩個翻滾,爬起四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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